心随风去

作者: 冯德利2019年09月26日原创散文

走进海宁学舍,巴掌大的旧式学堂立即散发出淡淡的书卷气。两层小木楼,在山里人家算不得新鲜,而学堂就有不同于一般家居屋宇的气质,木制家具倒也平平常常,而其陈设就显出格外的典雅。通往楼上的扶梯,生得陡峭,得扶着才能走得稳当,想当年若是年迈的老师,上一趟楼得要小心再小心了。

这里有苏雪林的童年,那一定是对漫漫书海充满憧憬的童年。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浇灌下,她如花的年纪便在新旧思想的碰撞中挣扎。所幸亲情之爱大于对古训的盲目遵从,家人总算同意了她读书的请求,也因此终结了那块小水池将要埋葬一世才女的阴谋。

在随摄友去黄山区永丰乡岭下苏村采风之前,对苏雪林是不了解的,更不知道她曾生活过的那个村落。临行前匆匆做了些功课,才惊讶地发现将要慕名而去的村落,原来竟起源自宋朝的苏辙。有了这样的初浅认识,才不至于惊讶这样的山沟里竟能飞出苏雪林这样的文坛常青树。

不愿评品已故大师的荣辱得失,还是把心交给光与影,借着大师的儒雅之气,打赏一番对美的期盼吧。学舍不大,更增添其雅致,一条小溪顺势而下,如若屏气凝神,一定能够听得到那淙淙的水声。这里当然是读书的好地方,环境之优雅别致自不消说,而纯朴的民风,更如内在的滋养,促使学养倍增。

或是受到先人的灵性所动吧,行走在门前屋后的石板路上,思绪也跟着飘逸起来,对光与影的把握也有了瞬间的变化,眼睛像是长了翅膀,轻快而精准地搜寻着将要纳入镜头的人文情怀。水边传来阵阵人语,夹杂着浣洗的哗啦声。循声而去,远远便望见一对青年男女正蹲于溪边石阶,女的摆弄着衣物,男的时而帮忙,时而转身看着对方。好一副温馨的爱情小品,赶紧将镜头对准了过去。影像是质朴的,尽管意境稍欠,但那种甜美的对白已经深深刻在脑海里。女人对陌生人的突兀出现所表现出的一丝慌乱,在匆匆抬起头的瞬间,被我定格在了图片里。

不知谁说到节气,才想起今天是秋季的最后一个节气——霜降,可我们丝毫感受不到霜的寒意,反倒更像被和煦的春风包裹着。那条穿村而过的小溪清澈见底,纵然好久没下雨了,却依然保持着流动的青春动感。突然看到前方过来五六只鸭子,正腆着肚子踱着方步走过来。我赶紧迎了上去,猛然觉得这一景致正是村落人文的另一种写照。现时节,偌大的村落只剩下“留守”二字,漫步穿行于各条巷弄,随处可见的都是年迈的阿公阿婆,而基本不见大抵与我等同龄的影子,更加使我深深记住了溪边洗衣的两个青年男女。他们的热烈交谈使我想到,他们或许根本就不是常住,而只是回家探亲吧。且看眼前的鸭子,顿时让人不再觉得村落过于安静。

鸭子的淡然出镜让我窃喜,与村口溪水中嬉戏的白鹅相比,它们的镜头感强多了。这也让我想起,近百年前,这里是否也有这样成群结队的鸭子,“嘎嘎”地顺水而下,等着一个苏家小姑娘赌气地看着,百无聊赖地数着,任它寥寥几只,也没能得出到底几只的定数。那是因为几百年后的“苏小妹”不甘做个“无才”的好女人,在不经意的跟读中,心已远去,飞向了文学艺术漫无边际的深处。

那是近代中国落寞的时代,却又是文化流变激荡的时代。我们可以不喜欢那个时代的动荡无常,可不能不喜欢那个时代的文化气息。云腾致雨,露结为霜,似乎一切都是自然选择的必然,留下来的都有其不可辩驳的合理性。紧赶慢行了一天,居然忘了已很疲惫的身体,直到脚步停了下来,才有空闲儿回味起两腿传来的阵阵酸胀。原来,我的心也已经跟着飞了去,随着那暖洋洋的秋风,随着那虽已远去、却依旧光照当下的苏家小妹的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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