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

因冬日漫长寒冷，就久盼春归。古人定立春是春来到的日子，到了立春，感觉还是草黄水寒、阴灰清冷的，冬日的余威还在天地之间游荡。真正能感受春日脉动，享受春光烂漫，还是要安静等待，等待桃花扑面吧，不是所有的花开都与春有关。

某个清晨，在上班路上，在街道拐角处，在乡下菜畦篱笆旁，在你一个不经意间，一抹艳红穿越无数个灰暗与清冷就这样悄然站在你面前，那一刻，眉梢、眼底、心尖的温热、感动、惊喜就这样在天地之间蓦然绽放。这样的清晨以后，水面风来已是不同，画桥烟柳渐旖旎，山明水秀，帘幕生暖。这样的日子里，总是要想起牡丹亭里杜丽娘丹寇兰花轻捻，扇面桃花半掩，水袖轻抛，莺莺啭啭：“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唱尽桃花流水潺潺潋艳心思了。胡兰成说，“桃花难画，是因为她的静”，桃花静吗？你看，白墙黛瓦的农家小屋前，数株桃花倚墙灿然盛开，妩媚曼妙、风情四溢，桃花是春天最好的红颜，清亮了时光，生动了流年。林逋的梅花“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样的黄昏有仙气，凛然、清冽、冰俏、幽冷，像低眉女子，缁衣素手、清丽婉约飞云霄，是黛玉和妙玉的时光。春日桃花黄昏却绵延着俗世的温暖，“桃花解笑莺能语，自醉自眠那藉人”。黄昏归途，三五知己，桃花树下把酒小酌，花气酒香氤氲荡漾，这样的黄昏是半世坎坷里的一点暖，是久别重逢后的抿然一笑，是凉白开里掺了蜜的光阴。乡野的春天似乎更热烈，像脱了缰的野马在撒欢。睡了一冬的土地醒了，缠绵着泥土的芬芳。桃花林里大片的桃花恣肆地盛开，明晃晃的灼人眼。像荼蘼花开，像烈焰红唇，又似一场生死爱情，让你只想和她一起盛开、沸腾、燃烧，天地皆成渺小。田陌地头穿梭着看花人的身影，丽阳下姑娘眼波流转，娇艳如花，笑声随风流淌，引得小伙子树下痴迷留连，不断用相机定格这人面桃花。这人面桃花是姑娘的酒窝，是喜悦，是人生初相见的一点心动。“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自古以来，人多赞梅、兰、菊、荷，却不喜桃花。刘胡兰、赵一曼、江姐类的刚烈女子固然可叹可佩，但柳如是、董小宛、苏小小式的女子却也风情别致，她们是正楷以外的行书，是清水里的一尾鱼，是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浪漫，是白绢上的鸳鸯织锦。她妩媚多情，爱得恣肆。我想春天如果没有她，就像冬天没有了雪，有些许向晚梧桐听雨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