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檐声到枕间

作者: 舒志根2019年09月26日现代散文

近来养成了一个习惯,晚饭半小时后必要走或小跑个几公里,以消耗多余的卡路里。昨天吃完晚饭放下碗筷后,坐椅上边看电视边等时间过去。看着看着,竟不知不觉靠椅上睡着了。醒来出门时,天已黑了,拿了个手电筒欲按惯常路线走个来回,但见路上车辆特多,不想出意外,更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于是沿河边走了几个来回便折回家了。

一个人的夜是自由的,可以玩游戏,耍手机,可以看书,看电视,还可以听音乐。书,开年后一本未碰,一页未翻,无他,心是烦躁的,一直以来,整个身心被种莫名的烦躁所包围,尤其夜深人静时。人说,读书可以使心灵安静,然而我无法做到,我只有内心安静了,才能捧起书来读。我想,许是我的修为还不够吧。

能够使我静下来的,除了音乐,便是雨了。雨,也是音乐,是大自然最奇妙的音符最生动的旋律。春雨潇潇,秋雨绵绵,夏雨热情,冬雨忧郁。尤其喜爱春雨, 因为,它是温柔的,你看:“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它是有情有义的,你瞧:“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土膏欲动雨频催,万草千花一饷开”“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它还是浪漫闲逸的:“ 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昨晚,从初更时便开始下雨,一直到天明仍未停下。起初,雨不大,再加上室内轻音乐声,竟无察,直到开窗,借着灯光才发现外面的水泥地面变成黑白花色了。半夜三更,准备入睡时,忽然飞火乍现、连鼓山响,豆大的雨点俄刻化为倾盆大雨。雨点打在窗玻璃上,噼啪成水晶花,透过沙窗又分身为无数珠屑洒落在乳白色的地板砖上反射着床头桔黄色的灯光。窗外更是热闹成一片,雨打在屋面上、铁篷上、树叶上、地面上所发出的声音,虽因材质的不同音高音色也不尽相同,但节奏是整齐划一、和谐的。

雨,时急时缓。急,如滂沱,如倾盆,似天河决堤直泻而下;缓,也只是稍微喘口气,如人跑步时,为了调整气息而特意放慢成小碎步一样。然过会儿又急如初,甚至有时其势更猛更烈,就像跑步时熬过了那个疲劳结点后,双腿轻盈地迈开大步一副不痛快淋漓不罢休状。就这样,一直下到五更初才算小了下来。

静静地躺在床上,耳畔传来的不只是屋檐水滴落在地面上发出的“嘀嗒”声,还有虫鸣。起初水滴声频且高,虫鸣隐隐约约。不久,水滴声开始稀疏,渐渐感觉好长时间才等到一滴,而此时虫鸣声却连成一片了。

楼下,年迈的父母此时习惯性地早早醒来,正躺在床上小声地聊着什么。有次,妻也醒了,躺在床上听到下面的动静羡慕地嗔怪我说:“你瞧那老俩口,真好,我俩怎么就没话说。”我笑了笑,说:“别急,继续往下听。”只听见楼下聊着聊着,忽然声调高了起来,继而大声争吵。妻一脸诧异与担忧,捅了捅我:“赶紧下去劝劝。”我笑着安慰她:“没事,继续听。”,只听楼下争吵声吵着吵着忽然静下来,又过好一会儿,开始有人开腔了(通常是母亲先开口),于是两人又搭话慢慢聊了起来。妻偎在我身边咯咯直笑:“这老俩口,真有意思,小伢搭锅当一样。”

记忆中,小时候,父母很少争吵,大概是忙于生计,每天早出晚归,有忙不完的活,做不完的事,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背痛的,没精力吵吧。现在好了,田没了,地我也不让他们去种,两位老人家许是闲得无聊,渐渐把吵架当成了农事了。特别是近几年,每天早上,我都是在他们的吵架声中醒来的。一开始还说说他俩,但没用,他们仍如故,吵起来剑拔弩张、寸土不让,于是后来懒得去理睬,并渐渐习以为常了。发现他俩每天早上吵架都挺有规律的:起初和风细雨,突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暴雨如注,过会小雨渐止暂歇,最后雨霁天晴。现在人常说,吵架能影响感情的稳定,家庭的和睦,但这两样在他们身上无丝毫体现,老俩口一起五十余载风雨与共,做为下人的我们也较孝顺,小孙女每次从学校回家都用省下的零花钱买些小食品孝敬他们。

雨,又下了起来,屋檐的水滴声又开始连成一串串。忽兴起,忙拿起手机,依靠床头,顺手写下一绝:

凌晨无好梦,独卧枕衾斜。

檐滴携虫语,双双入户纱。

还真是,不知天意何时已,一夜檐声到枕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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