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阳光

作者: 方桂红2019年10月03日优美散文

最初让我有时间概念的不是时钟,而是阳光,是那抹匍匐在堂厅木柱上的阳光。

我依然能清楚记得那抹阳光,迈着碎步,从庭院悄悄跨过伯母家堂厅的门槛,然后不声不响的往前蠕动,爬到堂厅那根木柱上。

印象中,在我没上学之前,妈妈和姐姐去生产队出工的日子,伯母家就是我唯一去处。

堂兄堂嫂去生产队挣工分,家务活全落年近七旬的伯母身上。她佝偻着背,腿脚不便利,走路一瘸一瘸的,许是事务琐碎繁杂,抑或手脚不灵做事慢的缘故,整天里,就没见她停歇,不是在屋后的沟里洗衣,就是在菜园里忙活。夏天,她忙着忙着,不时的冲我们喊:“日头爬到柱子一人高时,就喊我。”像是接到一项神圣使命,让我时不时地跑到柱子边,帖着柱子比了又比,见那抹光没过膝盖,便放心和伙伴疯玩,谁知,那抹光却像捉迷藏,稍不留神,再去比时,就高出我一大截,窜到了窗棂上。于是,伯母开始一边骂,一边瘸着腿,急着在灶台上下忙乎。犯错的孩子本能的乖巧了许多,不再吱声,蹲在灶台下帮着添火。“日头到这里是非得烧锅了,要不他们收工回来天黑了饭还没好。”她一直这么提醒着,可孩子不长记性,玩心重,过不了几天就又犯错。

“日头照到这里,是几点?”“不知道,反正这个时候(时节)日头到这里,就得烧锅。再过些日子,日子还得变短,日头到那就要烧锅……”那天她有点空闲,给我在柱子上指了好几个地方。也就在八岁那年夏天,她教会了我烧饭。小小个头,踩在小凳上,从锅里将开水往热水瓶里装,将煮熟的猪食往猪食盆里倒……尽管我用石头在柱子划了几道印痕,却依然掐不准烧饭的时间,每天下午,看太阳开始爬柱子,就不敢再和伙伴玩,盯着它,见那抹光离印痕还有一尺远,便急着回家烧饭。

学会识钟,是上学后的事。出于好奇,每看到太阳爬到伯母指定的位置,就跑到街对面人家去看钟。我发现,那个时间段,村庄大部分农舍的屋顶上,都袅袅升腾着炊烟。

伯母从不串门,也没见过钟,于她,时间的概念或许就是堂厅里的那抹阳光了。上学后,我也试着用过这方法,早起放牛时,学着找参照物,根据光照方位判定时间,上课从没迟到过。

上中学,听地理老师说地球绕太阳转、地球公转自转,昼夜长短时,我总会想,太阳与地球之间关系如此错综复杂,读书的人一时都难弄明白,而大字不识一个的老太,她怎么就能把时间把握得那么准?如果说那抹光有着一定的规律,那么阴天或雨天,她依然能那么准时又是靠什么掐算?——这个谜,问她,她也说不清。

看来,村庄里发生的许多事都有些说不清。读书人说未知的答案能从书本中找,可村庄太多数老人不识字,他们却同样拥有答案,虽说不清答案来源的子丑寅卯,却依然能把生活过得从容踏实。我清楚自己能从那抹阳光中悟出些什么,但更清楚,于他们,所把握的绝不仅仅只是那抹阳光,还有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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