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埠头怀想

作者: 皮皮猪[文集]2019年10月18日原创散文

家乡的河埠头,时常出现在我的梦境中。拙朴斑驳的青石板依河滩拾级而上,一棵老梧桐倚在河埠旁,老根虬扎,枝繁叶茂。那些清晰的梦境,就象我那早已远去的童年一样,依然纯真而绚烂。

河埠头的石阶上,散落着棒槌、肥皂盒,菜篮子、米淘箩,那是主妇们的露天工作场;散落着孩子们脱下的小拖鞋、小裤衩、小背心,他们趁爷爷奶奶不防备的当口溜出来偷偷到小河里扑腾戏水、摸鱼抓虾捞螺蛳,那是孩子们的游乐场;散落着麻绳、扁担、竹箩筐,那是男人们接收外来物品的码头……

家乡的这条小河,虽然宽不足十米,却四通八达。据说南可以通姚江,北可以达曹娥江。河水常年清澈,在没有自来水,汽车也罕见的年代,小河不仅是全村人的生命水源,也是连接外面世界的交通要道。河面上,不时有摇橹的船只悠闲而过,那些边摇船橹边哼小曲运输货物的船老大,也是小河里一道难忘的风景。而河埠头更是小村庄的热闹和繁华所在。有时候是一船越冬的雪蕻菜,有时候是一船新鲜的海产,有时是一船瓷器,有时是一船农具……只要大喇叭在村口一喊,有需要的人都可以上船自由挑选,犹如现在的自由市场。彼时,妇人们就站在河埠头旁看着船上的货物评头论足,孩子们蹦跳着看热闹,顽皮的男孩们甚至爬上老梧桐,叉开两腿坐在树枝丫上晃呀晃…… 更不要说村里有人娶亲,第一天在河埠头迎接好几船的“十里红妆” ,第二天鞭炮唢呐声中争相观看娴静地坐在船上的那 凤冠霞帔的娇新娘 ,那种喜庆的 盛况,久久难忘。

童年的我,很喜欢跟在奶奶屁股后面去河埠头。奶奶浣洗的时候,我总是静静地坐在埠头的青石板上看向小河的尽头。我问奶奶:“小河到哪里去了?”奶奶说:“到大江里去了。”“大江又到哪里去了?”奶奶说:“到大海里去了。”我又问:“能到上海吗?”奶奶说:“能”!“能到天安门吗?”奶奶说:“也能!”我不能确定奶奶说的对不对,但我知道,小河一直延伸的方向,有我憧憬着的广阔天地,是不为我知的诗和远方!而我的邻居阿峰则笑话我:“笨蛋,小河能到很多地方,还能到我外婆家。”阿峰是我最好的玩伴。他给我捉金龟子,陪我一起在紫云英地里翻跟斗,跟我一起捏泥巴玩。我们一起吃一个碗里的松花汤团,一起睡一张小床。吵架的时候,他踩烂我做的泥房子,我把他做的泥大炮拍到他脸上……我们说好了以后要一起上学,要一直互相帮助。但是,在我们六岁那年,这一场友谊就草草结束。那一天,一艘乌篷船来接走了阿峰和***妈,阿峰的哥哥站在河埠头的石板上,拼命地哭喊:“妈妈,别走!”我茫然地看向船里面坐着的同样茫然的阿峰,不知道阿峰为什么要离开家,离开我这个小伙伴。只知道他离我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河埠头依旧喧闹,但从此后好像多了一 丝别样的氛围在小河上空。是迷茫?是不舍?也许那就是童年的忧伤。

河埠头就这样日复一日热闹了又沉寂,沉寂了又繁华!直到多年后,它被改造。用精致的石块,丈量有度的尺寸,再配上石柱和栏杆,它变成一个精美的河埠头。小河已不复往日热闹,再也没有船只通行,河水也不再清澈。但是河埠头,它依然蹲守在原地,守着这条小河,守着这个村庄。只是再也没有往日的闹猛。有谁还能记得在这个河埠来往的船只上买过多少东西?又有谁能知道这个河埠头带给我们多少童年的欢乐和向往?只有那棵老梧桐还是静静地、静静地站着,见证着那一幕幕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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