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棵樟树

作者: 周玉荣2019年10月21日散文阅读

古池塘,青蛙跃入,水声响。读到松尾芭蕉的这句话时,一口水塘不期然跳入大脑中,然后是两棵樟树。一个女孩,站在樟树下,拿着瓦片打水漂,有的打成了,瓦片掠着水面跳上一二跳,然后没下去了,有的没打成,瓦片咚的一声,沉下去了,留下一声响。

那个女孩是我。

很少想到那口水塘,成长的时光中,一直不怎么亲近那口水塘。或许是因为水塘对于女孩,太过浩淼,太过深不可测,缺少天然的亲近性。倒是那两棵樟树,树树如冠,可看可触可赏。浓阴下,做作业也好,或是倚着樟树,想着一些少女的心思也罢,肢体相亲,无限亲密。

生活就像水流,平铺直叙地流淌中,总有泛起涟漪的时候。就像我和两棵樟树。一直以来,它们只是作为两棵树,站在它们该站的地方,可是某一天,忽然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是在一个清晨,晨光清亮,我和外婆坐在樟树底下,她在择菜,我在看书,两不相扰。安静中,外婆忽然说话了,这两棵樟树长的真好,等丫头嫁人的时候,做个陪嫁的樟木箱子。听到外婆说话,抬头,穿着蓝布衫对襟褂的外婆正冲着我笑。看樟树,枝叶婆娑,光影流翠。十几岁的丫头,情窦初开,少女情怀,听到外婆这样直白的话,那好意思接话呢,于是又低头看书。后来再看樟树,心里面就多了一些小心思了。

某一天看电视,一档介绍明清时期家具的节目。古色古香的桌椅、雕床、屏风、条几,在电视里轮番登场。然后是一个箱子,伴着主持人的解说,在镜头前360度呈现。才知道,那是樟木做的箱子,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女儿箱,曾经是女孩们出嫁必备的嫁妆。

忽然就想起那个清晨,想起外婆说的话。一直以来,以为那不过是外婆一时兴起,随口说说的话。现在想来,外婆必然是知道女儿箱的,必然是动了两棵樟树的心思。她必然在心里想过,外孙女作新嫁娘的那一天,嫁妆里要有一口樟木箱子。婚后,温存地收纳,喜乐地生活,这一定是外婆想见的。

只是,外婆没等到那一天。在我嫁作人妇的时候,也没人提到樟木箱子。我的嫁妆,大件的,是父母亲和我一样一样商量着买的,小件的,多数是母亲操持的。结婚时觉得那些大件气派威武,风光无限,直到真正过日子,才发觉,那些小物件实在实用顺手。对于过日子,如果说大物件是锦上添花,那么小物件却是不可或缺的。

后来,看过一个关于樟木箱子的故事。说一个姑娘要出嫁了。娘家父母陪嫁了大小三个樟木箱子。母亲对女儿说,中号箱子装的东西是给婆婆的,小号箱子装的东西是给小姑子的,嫁过去要孝敬公婆,礼待小姑子。一番教导后,母亲说,要是你尽了本分,却遭到公婆的冷眼,小姑子的刁难,丈夫的打骂,你就把给你婆婆、小姑子的东西全部要回来,装进大箱子带回娘家。读完莞尔,好一个爱女情深的母亲,进退有节,有攻有守,把女儿的前后路都铺好了。

记得婚后回娘家,一月一二次,住上一晚两晚,看看父母,唠唠家长里短。母亲总是会问,婆婆妯娌处的怎样,夫妻两人可好,母亲问一次,我答一次。结婚头几年,一样的问题,一样的答案,复制再复制,母亲却总是问不够。

日子如水流生生不息。每每回娘家,池塘边、樟树下站一站,走一走。常常,耳边似乎又听到外婆在说话,这两棵樟树长的真好,等丫头嫁人的时候,做个陪嫁的樟木箱子。

似水流年,总有一脉亲情,在心底,暖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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