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味道

作者: 李美玲2019年11月10日情感散文

我给母亲打去电话时,她正在山上采茶。

电话那一头的母亲说,今年的雨水太少,毛尖不多只有一斤多一点,只留给我了,弟弟没有份,言语中稍有遗憾。毛尖,是茶树的第一道新芽,分为(清)明前(清)明后。刚长出来两匹叶子时,摘下来炒出来的茶叶,开水微凉冲泡最好,茶叶随水柱翻滚,再洗去叶子身上的茸茸毛,慢慢安静下来,一根根密密地矗立在杯底,茶汁淡绿,小饮一口,含在嘴中,浓浓的沁香。

我的老家商南,这里盛产茶叶,虽然没有龙井、金骏眉那般家喻户晓,但在省内仍然小有名气。商南茶各种品牌日益响亮,很多都获得过全国、全省着名商标。沿312国道周边乡镇的农民,都在自己的山坡上种上茶树,成为茶农。因为有了耕耘,茶园里的春天才能鲜活,这是茶农的盛世。老家离县城偏远,每家的房前屋后也都有茶树,足够自给自足的了。母亲侍弄的茶树,随着我们的长大也逐渐发展,算是小小的茶园了。

冬天的茶园安静而美好,碎小的白色茶花,在冬日的寒风里格外娇嫩。那一刻,我突然发觉茶树的另一种美,明明一身是宝,却花朵隐现,花香漫野,开放在安静的山野里。每年春天来临,母亲就忙碌起来。天气还没有回暖,就拿着小锄头在茶园里松土,一棵棵侍弄着。母亲对茶树的那种精心,像极了对待我们。修剪旁枝干枝,摘掉已经干了的茶果。母亲一直不让茶树长得太高太大,有点像园艺师那样精雕细琢的感觉,以至于母亲侍弄后的每棵茶树,都很漂亮。一场春雨过后,茶树的嫩芽冒出来,母亲就早早地忙着采茶了。摘茶叶只是第一道工序,母亲把娇嫩的新芽一片片摘下来,放进胸口挂着的小篮子里,点点的绿,慢慢地装满小篮子。收获是美好的,也是辛劳的。母亲,就在这春天里忙碌,双手在茶树上下的翻飞,如果配上蓝格对肩服,就是采茶姑娘。

夜里,母亲就要把白天采回来的茶叶炒出来、揉出来,这是更复杂精细的工序,关键是把握火候。父亲从来都是这方面的好手,用母亲的话说,因为是父亲喝得多,才会这般用心。我们家炒茶的柴都是专用的,父亲早早劈好的柴禾,耐烧持久。母亲最先下锅是稍微老一些大一些的茶叶,因为人工炒茶,下锅也就是一大把,什么工具也不用,就是母亲的大手,把茶叶在锅里左一圈又一圈翻炒,在锅底揉一把,手腕一转又是一圈,反复杀青多次。为了让我们喝上沁甜的茶,那火红的锅底,就这样舔烫着母亲的手。茶叶在锅里被灵活的翻炒揉搓,反反复复,直到一片片茶叶就蜷缩起来,精致起来,由绿转黄,由浅变深。青草气散尽,淡淡的茶香弥漫,才用木铲铲出来,摊铺在竹筛里,等候阴凉装瓶。

母亲会结合我们每个人的口味,选择的茶叶和烘炒的时间都不一样。毛尖和头道春茶,我和弟弟一分为二。我们长大后,不大的茶园里,每一年,每一棵茶树的第一片嫩芽都是这样。在母亲的手里,嫩芽毛尖经过轻揉慢搓,青草般的气味一点点转变,都成为我们弥漫唇齿间的清香。接着几道春茶,母亲留给奶奶,多了就送人。父亲喜欢稍老些的叶子,耐泡且味道浓郁,那都是春茶尾或者夏茶头了。而母亲,却忘了自己也好喝茶。春天的几个月里,母亲会把每一道新茶,采摘、烘炒、揉搓、装瓶。我的,弟弟的,奶奶的,父亲的,让我们的每个日子,都从来自母亲清甜的爱开始,历久弥坚。母亲那双攒紧岁月风霜的手,没有诗情画意,忙着的,只有关于家、关于爱。

茶之于我们,早就成为了一种不可或缺的生活必需品。善饮者,喝出哲理,喝出人生。我不善茶,却爱茶,有时也能在慢饮中,喝出自己的儿女情怀,每饮一口,却满满都是来自母亲爱味道。 

欢迎投稿,注册登录 [已登录? 马上投稿]

阅读评论你的评论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

相关文章

必读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