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寸寸凉

作者: 章铜胜2019年11月11日现代散文

立冬,顿觉凉从指尖起,那样的凉,是一寸寸地浸入。

指尖的凉是停顿的,毕竟是新凉。像独自来串门的陌生朋友,彼此间有些客气,不好深入地交谈。也像是你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不愿意去深入一样。于是,指尖的凉意就显得浅了些,不会侵肌彻骨,是如纸的薄凉,是挂不住、也拂不去的渐凉。可你两手互握,一只手温暖的掌心依然会感受到另一只手的手指的冰凉,比新秋的凉意更深,比初春的凉意更浓,心中顿生怜意,多少有点像是黛玉的自怜,有一些易温的凉意,不透彻,也不深重。

感受指尖的凉,如经历一场可有可无的心病,希望可以借机调理身心。于是,借故在寒雨冷风侵道的午后,独自恹恹地撑一柄色彩明丽的伞,虽然是心怀凉意,却希望心情明亮。抬脚踱进一家柜台高高药架也高高的中药铺,让慈眉善目的老中医给你把把脉,问问心情,陪生意清淡的老中医聊聊天,聊聊那冷雨,也聊可有可无的心事。然后,在一束温暖目光的注视下,拎一个黄色牛皮纸包,慢悠悠地在一路街景中走回家。一路上,明亮的雨点、明亮的雨伞、明亮的黄纸包,摇落路人清凉的目光。

回家,就用红泥炭炉坐上一个瓦罐,在氤氲的植物香气里,将潮湿的心情烘干煨暖。偎在阳台上的躺椅里,望着窗外的风雨,借机将这样凉凉的情境做足。在膝上铺一件不再穿的厚衣,上面摊开一本可看可不看的书,翻到指尖凉时,双手交握,互相取暖。或是伸出手,慢慢靠近鱼眼初沸汁液翻滚瓦罐,或是微微泛红的炉火,温暖指尖的凉。此时,远方的天亮了起来,雨也停了,阳光从云层空隙处漏下,心开始暖起来,阳光明媚的日子就在不远处,就像紧跟着冬天而来的,定是春天。

指尖的凉,方可盈寸。纤纤素手,寸寸薄凉,有禅意,像枯树曲径为你打开的深山寒寺的清泠。指尖的凉,有默契,相伴同行,给了我们双手相握,互相温暖的理由。

指尖的凉,也会凉得透彻。彼时,秋末冬初,每回邻居家姐姐洗衣归来,总看到她衣袖捋起半截,手和胳膊都冻得通红,眼前就有一股凉意。看到她笑呵呵的样子,又觉出邻家姐姐的勇敢。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怯,我的羞怯仿佛她那被冻得红红的胳膊和手,早已凉透。

而指尖寸寸的凉,是浅的,常常被我们层层包裹的衣物挡在身体之外。我喜欢在清晨起床之后,静静地站立在阳台的窗边,看着窗外在清冷中渐渐醒来的街道和城市,看着从高大树木的枯叶和枝上凝着的霜和滴落下来的露,看早行的人裹紧衣服前行的瑟缩背影,感觉初冬的清晨已经深深地浸在了渐来渐深的凉意里。我也会寻找一个借口,早早地出门,将手放在外面,细细地感受那寸寸的凉意停留在我的指尖。

在初冬,还是喜欢你勇敢地伸出手,去握一把阳光,让指尖寸寸的凉意在阳光中微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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