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蛙鸣时

不经意间，翻到毛泽东1906年秋所作《七律。咏蛙》，“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先作声。”独酌慢吟，不由得使我想起一段童年往事，身心不由的穿越时空，回到了那个原始自然的村落。

鲁北平原一个不起眼的乡村，矮小的土坯房，窄窄的胡同，一群十一二岁的农家娃穿梭其中，或蹦或跳，或跑或闹，或哭或笑，这些构成了一幅历史的黑白照永远定格在人们的记忆中。

村子的东西两边各有一条南北走向的人工河，是当年人们响应毛主席“水利是农业的根本命脉”的号召，靠肩挑手推、战天斗地的精神修成的，至今它还发挥着旱能浇涝能排保的作用。在村子的周围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池塘，据说是祖辈修房盖屋取土留下的。村子的北面有一个很大的池塘，祖辈叫它柏家湾，说是柏姓家族修房盖院取土留下的，这里也是我们小伙伴最常去的地方。

冬去春来，南来的风吹的村东河沿上的柳树摇头晃脑，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一夜之间，柳枝已冒出嫩芽，松软的土地上长出了猪耳朵菜、婆婆丁等野菜。放学后，我们相约拿上镰刀，挎上菜筐到田野里剜野菜。有些野菜人是可以吃的，像猪耳朵菜、婆婆丁就可以用来熬粥喝，青青菜就可以用开水焯过后，凉拌吃。来带柳林，我们学小兵张嘎的样子，爬上柳树，戴上用柳枝编的草帽，倒拿镰刀，冲着对方玩一阵枪战，当小队长吹起用柳枝做的号角时，我们溜下来，谁先跑到菜筐处，谁就是胜利者，游戏也就结束了。

柳芽还未完全伸展开，村四周的杏花桃花相继开放，纷纷红红的，家乡弥漫着一阵阵馨香。香气还未散去，槐树开花了，那一串串，雪白雪白，从墨绿的枝叶中或大大方方的完全垂下来，或羞涩地露出半个身子，或胆怯地躲在枝叶后面若隐若现，煞是可爱。槐花的香是甜的，是沁人心脾的，是弥散在村子里的，这时的小村庄醉了。

田野渐渐丰腴起来，池塘里的水温温润润的，像动物身体内的羊水开始孕育新的生命。青蛙欢唱着在水中播下生命的种子，不几天，小蝌蚪开始在浅水中摇头摆尾。我们蹲在水边看它们游来游去，有时会捧起几只，把它放得远远地，看它们如何回到自己的家，找到自己的妈妈，看它们惊恐失措的样子，我们就再捧起它们把它们送回家。

小蝌蚪一天天长大，有的已长成小蛙。夏日，烈日炎炎，我们找来一根木棍，棍的一头系一长线，线的另一头系一朵鲜艳的青青菜花，我们举着木棍让青青菜花在青蛙面前晃来晃去，这时青蛙就被眼前的鲜花所诱惑，抓住时机，一跃而起，猛扑上去咬住花朵，我们迅速将木棍提起来，青蛙悬在空中，就在我们伸手捉它的时候，它已发现上当了，放下花朵，蹦下来跳入水中，钻入水草藏了起来。

青蛙是农民的好助手，庄稼的好朋友，也是我们的好朋友，我们和它嬉玩，但从不伤害它。有一次，我们几个到田里剜菜，突然，一只青蛙蹦到了一个小伙伴的脚面上，他以为是条蛇，吓得尖叫着跳起来，等发现是只青蛙时，我们顿时来了勇气，非逮住它不可。经过一阵围追堵截，终于将那只肇事青蛙捉住，怎么办？经过合议，罚它一天禁闭，面壁思过。我们挖了一个小坑，把它放了进去。等到第二天我们来看它时，不知何时它用了何等招数，已摆脱险境，逃之夭夭。

晌午，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玉米叶子没精打采的低垂着，湾里的鱼在浅水中轻快地游着，一会儿钻入水草，一会儿又浮出水面，小嘴一撅，还吐出几个水泡来；水面上，一只野鸭妈妈领着自己的一群儿女，自豪地游出苇丛，或排成一字型，或排成人字形，一会儿昂首前行，一会儿将头插入水中，觅食水中的食物；青蛙蹲坐岸边，绿荫之下观赏着眼前这自然美景。

随着“扑通，扑通”的声音，湾里的宁静被打破了。鱼儿钻入水底，野鸭妈妈领着儿女惊恐地游入苇丛，岸边的青蛙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跃入水中。来到水中，我们畅快地游着，一会儿平躺在水面上，仰泳一会；一会儿又翻过身来，蛙泳一阵；一会儿又一个猛子钻入水中，潜泳一段水路。等到尽情尽兴，筋疲力尽才上岸回家。

晚上，皎洁的月光平撒下来，芦苇、蒲子白天柔美的身姿倒映在水面上，形成很多形状怪异的阴影，好一副聊斋志异的故事背景，所以，晚上我们是不敢去的，尽管那里正上演这一场宏大的交响乐。

那是的村子是昏暗，煤油灯的光穿透不了糊在窗上的纸。晚饭后，劳作一天的人们刚躺下来，远处断断续续传来几声试探性的青蛙的叫声“呱------，呱-------”，声音有些嘶哑，有些胆怯，突然又停止了，仿佛是一出大戏前演奏家在调适自己的乐器。紧接着，不知是哪个指挥家一声令下，一场音乐会开始了。那声音是宏大的，是漂浮在小村上空的，从远处传来，由弱及强，有几只到几十只，由几十只到几百上千上万只，它们或是排坐在岸边，或是围成一圈，竞相高歌，声音高亢优美，和谐一体，时至今日，还没有哪个作曲家谱写出那天籁之音，伴随在漂浮在村子上空的蛙鸣，我们渐渐进入了梦乡。

惊蛰过后，伴随着春雷的响声，青蛙该从睡梦中醒来。现在已是花红柳绿，春色满园，可还不见青蛙的身影，更听不到那久违的气势恢宏的天籁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