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我的爷爷

作者: 廖修成2019年11月19日情感散文

时间是个奇妙的物件,有些事会因为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也有些事会因为时间流逝而变得愈加清晰。我最怀念的人在我还未懂事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即便是我非常想要回忆起他的音容相貌来,但能够记起的是他那背绳长长的细篾背篓,灰白色的尼龙遮阳帽子,宽大的白色T恤,蓝色的卡中山裤,通体金黄顺滑的烟枪,他的微笑和怀抱。关于他的一切的记忆都是模糊的同时也都是伤感的。

他每一次赶集回来,必定会给我带一些喜爱的零食,那个时候最喜欢吃的薄饼已经在商品市场上消失了,我不知道它确切消失的时间,就像我不知道他去世的时间。自从他染上重病之后再也没有看见他背着背篓从赶集的那条小路上行走的身影,再也没见到我喜欢吃的薄饼,直到今天都不知道它何时从商品市场如何消失的,但爷爷在我的世界消失的时候是小学二年级。下午在放学回来的路上,村里的叔叔告诉我说爷爷已经去世了。我还不太确切死亡是什么概念,尽管已经经历了父亲的亡故。最后一次见到爷爷的容颜是在埋葬前开棺给亲人看的最后一眼。

他已经去世十五年了,我无法记清他的音容相貌,我越是使劲的想越是模糊。记忆深刻的是他穿着白T恤高大的身躯,草帽遮住了脸颊,在阴影下依稀可见的很硬的花白胡茬,他时不时用它来挠我的胳肢窝。他喜欢抱着我看电视,夏天的时候我嫌他很热,冬天的时候嫌他身上烟味太浓。那时的我瞌睡大,跟着他睡的时候,半夜叫我起来解手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好不容易把我弄在床沿上站着,等他去拿夜壶的时候,我哐镗一声又倒在了床上。夏天的时候,他就找来一只爪子有锯齿的昆虫挂在蚊帐上,半夜叫我解手的时候就用它来挠我的脸,我就乖乖的站着尿完才睡。

后来,我时常粘着奶奶,要她讲我和爷爷之间的事,以及我还没出生之前爷爷的往事,现在也是如此。听着他的故事,我会在脑海里构建一个完全属于他的领地。有一天,一位医生来给生病的奶奶看病,看完病已经很晚了,医生坚持要回去,爷爷就去送他,我也闹着跟着去了。送到半路,医生坚持不用我们送了,叫我们回去照顾奶奶。爷爷就把电筒关了,蹲在地上,直到看不见医生手电筒的光亮。那天晚上的月亮特别明亮,被踩得很光滑的村道小路显得很耀眼,我走在前面,他走在后面打着手电筒。他问我,“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来呢?”我只是跟屁虫的年纪应有跟屁虫的行为,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是想来陪我么?”我说,“嗯”。那天晚上,他亲自弄了几个小菜,定要叫奶奶起床陪他喝两杯,奶奶央不过,只得随他了,那天晚上我被“捉弄”得很惨,他拿沾了酒的筷子硬往我嘴里塞,看见我皱起的眉头,他哈哈大笑起来。

那年的冬天,他照常很忙,村里的年猪都是由他屠宰,前前后后要忙两个多月。有一天晚上,他要去很远的地方帮村民办事,叫我跟他一起去。由于路远天冷,加之热播的电视剧《三少爷的剑》不能错过,我没有答应他。不久后,他生了重病,到县里的大医院检查回来,他的脾气越发的坏了,动不动就摔椅子拍桌子,吃饭的时候会莫名的摔碗,然后骂骂咧咧的走到卧室里躺着。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进过他的卧室,也没有跟他一起睡。后来,他逐渐的不说话了,常常只是呻吟,每逢天气好的时候,他就端一条小板凳坐在路口看着那条曾经走过无数次的小路,有时会抱着我轻轻的摇晃,但不再用那花白硬茬挠我的胳肢窝了。有时他会把我抱得很紧,用满是胡茬的嘴亲吻我的脸颊,一滴温热的眼泪落在我的额上,我看见他通红的眼睛流出了泪水。

那天,不知道是星期几,不知道是几点,回家的时候,堂屋里停放着一口棺材,满院子满屋子都是人,奶奶、妈妈和姑姑在里屋抱头痛哭,我很害怕,不敢进去。后来,还是姑姑把我抱了进去。

如今,我时常会想起他,想起他在我记忆中的样子,想起我奶奶讲的关于他的故事。时间越久,记忆越浓。我时常在半夜三更细细回味他的故事以及他和我的故事,又时常会痴言,“要是他还没走的话,我们现在会是怎么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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