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杉

作者: 张凌云2019年12月05日抒情散文

水杉是一种能让人安静的植物。

小时候,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河堤旁,星星点点长着不多的树木,除了垂柳,主要就是水杉。它们不高大,也不密集,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着金色的光芒。站在家中的平台上,隔着小河,我看着它们的背影在暮色里慢慢变得苍茫,心里就有一种逐渐沉静的感觉。那不高而笔直的水杉,像钉住了某种东西,许久不肯离去。

闲暇时,喜欢扯几片水杉叶把玩。我喜爱针叶树,尤其喜爱松树,总觉得针叶树有层崇高的意味。但是针叶树有个最大的缺陷,树叶太刺人。水杉是个例外。不像云杉、冷杉等其他杉树,水杉叶虽然外表尖锐,实际却是软的,刺到人身上一点不疼,捏一捏很容易碎,散出一股特别的幽香。于是我想到水杉大概离不开水,与生俱来有种低调朴素的气质,容易让人亲近。

长大后见到的水杉,多是成排长在一起,高高大大的,比小时候见到的要高许多。

大学宿舍的窗外,就有一排高大的水杉,立在对面的宿舍楼前。许多年来,这样的风景始终印刻在脑海里———黄色的三层建筑物,被绿色的水杉遮蔽得挡住半个身影,那高大的水杉树,将挺拔的身姿越过了整个屋顶,直指苍穹。每当我从外面归来,心中就有一种被震慑的感觉,各种不快郁闷慢慢消散,渐而变得心平气和。我也深深爱上那一排水杉,常常坐在窗前,盯着它们,希望能汲取一种力量,一种信心的源泉。

更多的还是厂库和旷野。虽然水杉属于亲水植物,但不靠水的地方依然广为分布。它们同样成排地立在长满烟囱、管道的建筑旁边,大概是常年蒙受烟尘的缘故,树叶失去了应有的光泽,变得灰蒙蒙的。特别是一些破旧的厂区宿舍和低矮的老式民居旁,也经常看到直立的水杉。我看到那些斑驳的窗户透出灯光,往水杉身上照着并不清晰的光晕,心中就充溢着莫名的感动,不管条件如何简陋,生存如何不易,水杉仍在,那一抹高大的绿色还在。

旷野当然是水杉最好的归宿。一些高速公路旁,会将水杉作为行道树,或者与高速公路相交的道路、河流,也长着林立的水杉。行驶在路上,会看到颇为壮观的场景。水杉不断地从视野里掠过,在季节里变幻着不同的颜色,浅绿、深绿、棕黄、铁锈红,直至凋落,又周而复始。最是那凛冽严冬,当岑寂的视野里突然跃出一大片扎眼的铁锈红时,那种震撼的感觉真是难以言说。

如今绿化树种繁多,许多时候并不能见到水杉的身影,即使是濒水地带。有次我来到城西一处漂亮的临水大道,河边显然是经过高规格设计,栈道凉亭,浮雕题字,植物更是丰富,光树木就有香樟、合欢、玉兰等等,游人也是甚多,但我徒有泯然众人矣的感觉。直到过了一座桥,当周围的设计变得简单,除了我更无人迹时,我才有了久违的感动。原来,河坡长着的正是水杉,它们不高,但很密,昏暗的路灯将它们映照进蓝森森的天空,一眼可辨出那熟悉的梳齿状树叶。我突然明白,我始终是属于这里的,属于曾经的乡村时空,属于那种不求物质繁荣、但求内心安宁的环境土壤,可以简单,可以粗放,可以拥有快乐

那些苍翠嫩绿的水杉,永远是那么可亲可爱,即使在夜色里,也充满着希望。某种意义上,它们就是乡土世界的卫士,守护着我们精神的原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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