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母亲

作者: 张岚2019年12月07日情感散文

那一年,我从部队转业到离家十几里的乡镇农行储蓄所上班。我兄弟三人,两个哥哥在外地成家立业,我是老幺。

求学到当兵十几年,我绝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在学校和部队,现在一下子回到家乡,年逾花甲的老人欣喜若狂。

我当时刚刚上班,工作压力很大。每个月都有定额储蓄任务,老职工可以轻松完成,我这个新人十分吃力,每天辗转奔波全乡四十几个村庄,回来后就窝在单位宿舍里,很少回家。虽然单位到家只有16华里的路程,骑自行车也用不了一个小时,只是想着来日方长,现在回不回去的,有什么要紧。

那是一个冬天,早上,我到和老家相邻的村庄去开展业务,恰巧路过家门口,就进去看了看。几个月不见,母亲清瘦的脸上笑成了菊花,颠着一双小脚,好一阵忙里忙外,张罗着给我做好吃的。父亲黑着脸,说你还知道回来?母亲就给我打圆场:“孩子见天忙的是工作,哪能天天守着爹娘。”匆匆吃罢饭要走,母亲一遍遍地叮嘱我晚上再回来,想吃啥给我做,我不耐烦:“单位有食堂,伙食好得很,我要回去吃!”骑车子走了。

午后开始下雪,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下午,等忙完业务,地上积雪已有一尺深。骑自行车骑不了,只好推着车子一脚高一脚低地蹒跚前行。快到我们村了,远远的好像我家门外站着一个人,近了再看,是我母亲!我又疼又气地埋怨:“雪下得这么大,咋不进屋等?”她说:“不能进屋,万一你走到门口不进来,就看不见你了。”父亲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被母亲一个眼神制止了。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单位。躺在家里的土炕上,只觉得母亲真是婆婆妈妈的,我又不是以后不回来。

第二天,我早早地赶去上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基本上仍旧是把母亲撂到想不起来的状态,三两个月才回去一趟。

三年后,秋天,母亲病逝,终年六十五岁。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我也做了人家的父亲。随着年岁增长,当年曾经被我如蛛丝般轻轻抹去的记忆,如今竟然年复一年日益清晰起来。每当冬日飘起雪花,每当看到一位老农妇的身影,每当同事谈论自己的母亲,我就会想起那年母亲雪地里等我,那时候,她的头上、身上,一片白啊!我真后悔。

如今,父亲已经八十七岁,身板硬朗。我把他接到家里,他想下棋我就陪他下棋,他想打牌我就陪他打牌。转眼又是冬天,天上又扯下来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也不知道他想起来什么,说:“你还记得那年下大雪不?那天,我怎么劝都不听,你娘为等你,在门口站了五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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