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开

作者: 胡巨成2019年12月26日情感散文

过完端午回来已经好多天了,但耳边响起的还是老家水中激越的锣鼓声,脑子里盘桓的还是老家村前村后的事。因为一开门,就能看见桌上一大碗盛开的栀子花,满屋的花香扑鼻而来,让人觉得还在老家。

老家在湖北武穴乡下,那里是鱼米之乡,却很少有花。儿时的记忆里,开得最艳,最香,最让人留恋的就是这栀子花。

栀子花开在五、六月间,别的花开败了她才开。水灵灵的花瓣洁白如雪,缀满枝头。像温婉静雅的少女,不求光彩夺目,却能清香诱人。

故乡的女人们,无论老幼都喜欢在头上插一朵栀子花,也有把花别在衣服上的,移动的花香便是故乡特有的“气息”。清晨起来,大姑娘小媳妇们拿着小盆来到花树前摘花成了村里的风景。不管谁家的花,无须打招呼,谁都可以摘,栀子花树旁的临时“共产主义”更让乡村充满了温馨。

于是,远行的人都喜欢带上栀子花,半开的最好。到地方后,无论将它挤放在不起眼的粗瓷碗里,还是放在精致的水晶花瓶里,它都会旺盛地绽放,让整个空间又弥漫着故乡的味道。直到柔嫩的花瓣如古老的信笺渐渐泛黄,沁人心脾的花香仍不增不减……

在异乡的这些年,很少闻到过这样的花香。北方的都市烟尘,让人更留恋故乡的栀子气息。曾不止一次从家乡带来栀子花树,甚至连泥土一起包来,栽在自家阳台上,但每次的结局都是伤心地看着花枝变黄、变枯,“橘生淮北则为枳”,奈何!

栀子花开了,端午节该到了。

端午看船,是小时候最高兴的事。每到端午节前,老家村前官桥港里便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大人们都在比“划船”,后来电视上叫“赛龙舟”。端午节那天午后正式“开划”,插着栀子花的姑娘、媳妇们打着小花伞,把一港两岸挤得满满当当的。

中间很多年,不再有人“划船”了,不知是因为生产队的船没了,还是别的原因,反正港里静悄悄地。端午节除了吃些粽子和麻花,和平常没啥不同。所以外出的人也很少有人回来,孝顺的往家打个电话,问候一下父母就算是过节了。

去年端午前,港里的锣鼓又响了。有人还从龙舟的故乡汨罗买回了龙舟,中断多年的船又“划”起来了。

从过年起,垸里的年轻人就嚷嚷着划船。老人们支持,不仅对钱买船,还提前盖好了放船的礼堂。农历四月二十四,离端午还有10天,船就买回来了,直接下水,在家的人上船先练。

在外面打工的、做事的游子们坐不住了,纷纷踏上归途,连年过半百的我也在其列。因为多少有些颜面,伙伴们分配我打鼓。划船听鼓点,鼓手是全船的“灵魂”,用心还得用力。第一天下来,双手都是血泡,两只胳膊酸疼难忍,几乎一夜无眠。但第二天中午一点多,又顶着骄阳和老少爷们下水了。

端午那天,陆续归来的后生不仅把40多人的龙舟坐满了,岸上还有替补的。我指挥自己的“战船”,像斗的公鸡,见船就比,所向披靡,尤其是胜了邻垸的船,让伙伴们扬眉吐气,心中狂喜。心满意足本该见好就收,可我见伙伴们斗志尤甚,决意乘胜追击,结果最后一战,败绩而归。伙伴们脸上都悻悻的,我亦后悔不已。不过伙伴们很快找到失利的借口,安慰自己,也安慰失策的“主帅”。

栀子花开了,走出考场的学子们该毕业了。

35年前的那个夏日,当父亲挑着儿子的书箱走出长江边这所古老中学的时候,身后跟着的是一位想坐船离开这里,越远越好的懵懂少年。

35年后,他又回来了。端午节的第二天,昔日一起苦读的少男少女们相约在这里“寻梦”。

母校武穴中学是当年广济县中学里的“最高学府”,1979年破天荒从农村招生,我有幸从乡间来到城里。

是头上的白发填平了城乡的沟壑。30多年了,学校不再是原来的学校,但同学还是原来的同学。有些虽一时叫不出名字,但面孔竟像显影液里的黑白照片,愈来愈清晰。是他,是她,毕业照里有,记忆深处也有,很快,名字和影像便叠而为一了。

褪尽了青涩与浮华,天命之年的男同学从容淡定,女同学雍容贤淑。还有两位银丝如染的老师加入,更平添万千感慨。畅叙、留影、畅饮、欢歌……从下午一直聚到凌晨仍不忍离去。分手时天降小雨,有如丝丝泪垂。

第二天,有同学在群里“晒”出一堆栀子花,更添“离愁别恨”。栀子,花期是苦短的,绽放之后的枯萎凋谢,恰似生命中的聚短离长。江淹《别赋》云:“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所幸对我等游子而言,这种黯然销魂,浑然已成常态。

但,栀子花树还在,来年花还会开。有离愁就会有爱,有爱就会有约定,有约定就会有再来!

这,也许就是栀子的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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