萋萋蘩草绕舌尖

作者: 王小慧2019年12月30日现代散文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这个出自《小雅·出车》里的“蘩”[fán],指的即是白蒿,中医称它为茵陈。是菊科植物茵陈蒿的幼苗,叶片呈灰绿色或灰白色羽状深裂,边有粗钝锯齿,绵软如绒,娇嫩可食。

古语中,蘩,即繁也,有繁衍、繁多的寓意。所以,古时人们不称其为“白蒿”,而是称之为“蘩草”。《周南·采蘩》中:“于以采蘩,于沼于沚;于以用之,公侯之事。于以采蘩,于涧之中;于以用之,公侯之宫。被之僮僮,夙夜在公;被之祁祁,薄言还归。”

意思是说“到哪里去采白蒿啊?在沼泽旁和沙洲。白蒿采来做什么呢?公侯拿去祭祖先。到哪里去采白蒿啊?在那深深山涧中。白蒿采来做什么呢?公侯宗庙祭祀用。头饰盛装佩戴齐,从早到晚去侍奉。佩戴首饰真华丽,侍奉结束回家去。”

说实话,刚读到这篇《采蘩》的时候,我是真真吃了一惊的,在我眼里,白蒿,就是用来吃的,哪知道,在先秦时代,人们采摘了蘩草之后,不是用来吃的,而是要到朝廷的宗庙之中祭祀祖先的。这个结果让我不由得暗自猜测,也许是因为那时生产力低下,人们平均寿命低,人口死亡率高,所以导致各诸侯国国君更为看重子孙繁衍、百姓繁多和国家繁荣,从而让夫人们采摘蘩草祭祀祖先,以祈求祖先保佑人丁兴旺、国泰民安吧。

转眼几千年过去了,蘩草也在历朝历代的更迭中走下神坛,走向餐桌,不仅在青黄不接的季节为人们提供了食材,更是在如今成了一种健康饮食新风尚。

我们也概莫能外,每年三月,我们兄妹四人,总要带了自家的孩子,约了母亲,到村子外边的河滩去采挖白蒿。

三月的天气乍暖还寒,不用刻意去寻,放眼田野,已然满目皆春:桃花粉艳、梨花素白、迎春花绚烂金黄;各色小野花也早早探出头来,你追我赶、竞相开放,红的端凝喜气、黄的富丽张扬、白的清纯素朴、蓝的幽静典雅,朵朵婀娜多姿、妩媚动人。经过了几场春风春雨的滋润,白蒿亦不甘示弱,仅披一身绒毛就从去年的老茎上长出了四五个叶片,毛茸茸的幼芽叶片灰白泛绿,带着它特有的馥郁和微涩的清苦,左一小撮右一小撮,悄悄藏在这襟怀坦荡的原野里。

孩子们已早早散落开来,像寻宝一样,一个个猫着小腰,细细找寻,每发现一棵白蒿,便有一阵活泼的欢笑声,伴着春天的风一道响彻在鲜活的原野上,笑声里涌动着稚子单纯的快乐和热烈的希望。

我半蹲半跪地俯身在田野上,脚丫踩在松软的泥土里,依稀感受得到大自然的脉动和心跳。有风温柔地在头顶盘旋,有小虫时不时从裤管掠过,连根拔起的蒿草还沾着泥巴,指缝里有黑黄的土,腮边有被风吹乱的细碎的发。我一边采挖着白蒿,一边看嬉闹的孩子们追逐打闹,跑累了,蹭到母亲的身旁,叽叽喳喳,撒着娇、争着宠,祖孙们的笑声在旷野里四下飘散。

民间歌谣说:“三月茵陈四月蒿,五月六月当柴烧。”是说要吃白蒿,一定要在春三月,把它采摘下来,择洗干净,或蒸或煮,或炒或拌,都是一道不错的食疗两用菜。而我最喜欢的,当是吃白蒿饺子了,将焯好的白蒿加上野小蒜苗切成绿生生的碎,跟红白相间的猪肋条肉糜一起搅匀成馅,再用自家磨的精细的小麦粉,和光醒软揪剂擀片包馅入锅,待得煮好,一口咬开,舌尖心上萦绕的,满满都是旷野的气息,辽阔馥郁。

在野菜中,白蒿不仅可以做可口的美食,更是上好的药材。据《本草纲目》记载,白蒿味苦、性平、微寒、无毒,能清湿热、退黄疸,主治风寒湿痹、恶疮邪气、热结黄疸等症,久服可轻身益气,还可预防肝炎。所以,每年三月,我和母亲还会将一些白蒿洗净晒干,以备泡茶,白蒿茶汤色清素、其味淡雅,每次饮用,也都会让人神飞心动,甚为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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