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开放

每年春天，我都期待与梨花的那场约会。一树的白，满坡满山的白，在春的和风中，谱成浪漫柔软的情歌。

只是今年我来的太迟。或是今年的梨花正着急地奔赴约会，那份急盼竟让她早于我的到来。等我到达的时候，上午的阳光正铺满山间小路，满树满山的梨花已迈开了离去的步伐。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竟像极了伤心的女子，只留风中一地的花雨给人顾盼。这样的情景，本是让人伤春的。可我的心里竟然没有了半点忧伤，却似第一次走进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是的，往年我只看见了梨花微笑的面颊，只看见了她快乐唱歌的样子，我又怎么知道她细腻如丝的心里，藏起的那份忧愁。

如今，我的脚印已与满地的花瓣融到一起。它们像是拥抱着，缠绵着。一阵清风，便吹动一树的花雨，洁白如雪的梨花，将春天最细腻的情感表达出来。这是一曲离别之音么，是一首婉约派的词令么。这样的春天依旧明亮，却在明亮的眼眸里，潮潮的染了一层清露。再看那些开败的花儿，飞舞的瓣儿，竟似已将自己的灵魂藏进幼小的叶片，幻做另一场青春之梦。

周围那些赏花的人，自然带了一些遗憾。我却更愿留在一棵树下，一山的树下，默默感受逝走的真情。一树盛开的花，满身的美丽固然让人悦目，可当你面对一个楚楚动人的泪女子，内心里最细腻的那根情弦，还是在无形中被轻轻地拨动。

一树的梨花落进了泥土，一树的绿叶开始长成。

这样的过程实在与人生有太多的相似。就像一对年轻的父母，当他们欣喜地看着孩子一天天长高长大的时候，自己的青春却正在逝去。我时常看见已近中年的男人女人，看着他们幸福的背影旁，茁壮健康的孩子，内心生出诸多的感叹。假若这样的情景仍旧不能让人为之动容，那就看一看那些蹒跚的老人。一世的付出终让他的家族人丁繁盛，却在春去秋来的日子里，把自己操劳成一棵干枯年迈的树。

于是开始思考活着的意义。于是在花开花落的季节里，内心的情感在季节的拨动下，起起伏伏。既目睹了花开，便目睹了花落。既接受了落花的伤感，便有了绿叶盈人的喜悦。

人活一世，对于未来的日子实在不必刻意谋划。脚下的路无论通向哪里，只要认真地走，便应该是欢乐的。因为生命的旅途仅此一次，每一日的风景都是新的。花开花落，都是生活。生活之美，只源于本真。所以，无论梨花盛开还是凋谢，每一年的春天，当我到达山中的时候，总是看见山里的老人，于坡地间默默劳作。他们的身影，却是那架永远不老的犁铧。我看不见他们身上的汗水，却看见阳光照耀在他们脸上，花朵盛开在他们身旁。即便落花满地，劳动却从未停歇。

一树盛开的花朵，一树沉甸甸的果实，早就在他们的心里，构筑起自己的生活。生活细碎却本该安好，季节来去却一直微笑。那些老者，更像是吸引我每年去看梨花的真正理由，尽管在我的文字里，一次次地写到花开，一次次地写到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