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北风味

作者: 许桂林2020年01月17日散文随笔

淮北平原的每一块田野,每一道山坡,每一片树林,每一条沟渠,年年岁岁,不断生产的瓜果、稻菽、菜蔬和鱼虾,和着那家家户户缕缕的炊烟,多少年来,始终鲜活在我的记忆里。

辛弃疾在词中说,“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毫无疑问,冬去春来,平原上最先绿的是荠菜。在春天的和风细雨里,那些个婆婆、媳妇和娃娃们,挎着竹篮,提着小铲,互相吆唤着在家前屋后挖掘荠菜,成为了农村早春一道秀美的水墨画。荠菜包饺子,加点肉馅当然更美,那煮出来的饺子,带着三月雨露的芬芳,咬一口连空气都含着清香。还有就是香椿了。老百姓叫它香椿芽,又叫香椿头、香椿尖,被称为“树上蔬菜”。每年春季谷雨前后,香椿树开出淡紫色的芽来,叶厚芽嫩,绿叶红边,犹如玛瑙、翡翠,香味浓郁,有着任何蔬菜所没有的独特香味。掰下一把放进开水里一淖,切进豆腐干一拌,就是极好的下酒菜。倘若加鸡蛋下油锅一炒,味道更是妙不可言。老乡们说“香椿炒鸡蛋,鱼肉都不换”。

夏天,满目葱笼。带刺的黄瓜脆嫩、清凉;鲜亮的西红柿酸甜可口。即便是树木的花朵,也能做出花样繁多的汤和菜。比如一串串嫩黄的榆钱儿,一嘟噜一嘟噜雪白的槐花儿,拌上面粉放进笼屉里,蒸笼盖上没多久,那带着鲜花芳香的水蒸气先就飘满了整个小院,弥漫了乡村的四野。食时,捣一臼蒜泥,浇一勺麻油,既当了菜,又当了饭。南风一吹,苇叶儿肥大了,到了端午节,用苇叶裹着粘性很强的黍米,里面塞进红枣,包出三角粽子来。那粽子苇叶鲜绿,黍米金黄,枣子通红,平平常常的家庭食品,因了那颜色、滋味,成了别致的艺术品。

金风一吹,百草结子。在浓重的秋色里,黍子、稷子、南瓜、柿子都熟了,满眼都是金黄色。去掉皮的黍子,蒸糕糕香,酿酒酒酽。高粱红了,用新碾出的高粱面煮成浓稠的浆糊,经过带洞的葫芦瓢,滴漏到盛有新提出的井水筒里,凝结成头大尾小状如蝌蚪样的“蛤蟆蝌蚪子”,城里用淀粉做的,叫它“娃娃鱼”。调一勺葱蒜,浇一勺醋,酸辣清凉,两碗下去,暑汗顿消。到秋野里去,在软绵的秋叶里坐卧,挖土坑为灶,几块红芋,一捧毛豆,黄叶燃处,一缕淡蓝色的野炊烟升起,接着便噼噼啪啪炸响出扑鼻的芳香来。

入冬了。冰雪覆盖。女人不出门,炒熟黄豆,蒸透,加辣椒末、姜丝、冬瓜块,装进坛子里在麦草里捂霉发酵,最后制成鲜辣可口的辣豆瓣。男人们则带着长杆的扒网或推网,到枯浅的河沟里网捞鱼虾。或循着雪地里的踪迹用网,用火枪去捕捉毛厚肉肥的野兔狸貉。整个冬天的早上,淮北的妇女们用霜打过的红竽叶子参合在新推出来的豆浆里,煮成一锅叫作“懒豆腐”的主食。这“懒豆腐”极养人,淮北人往往黑胖,可能和吃这早饭有点关系。进了腊月,到了腊八,头一天晚上就开始筹划做腊八粥。一家人坐在灯前筛新谷,选大豆,剥花生。第二天一早,村村鞭炮响,家家米粥香。

没有七荤八素,没有大鱼大肉,没有精烩细烹,淮北农家的家常风味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淮北人。常常在梦里,又见炊烟升起,那浓浓的淮北家常风味,带着朴实,带着勤劳,带着别一样遥远,就这样的永远的留在了我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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