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花归去香满袖

作者: 苏会玲2020年01月20日散文阅读

从我的住所到工作间是一条玉兰花短道。玉兰是一种芬芳的花。五月,玉兰花季,院子里飘起了游丝般的玉兰花香,涤荡着我们长久积尘的肺腑。

玉兰是一种旋开旋谢的花儿,没几天,院子里就落英遍地了。玉兰花瓣是优美的细长条形,洁白如玉,刚落到地面还是新鲜滋润的,不多久就形容枯槁、一落千丈了,让人神伤:仅几个时辰,花瓣的前生就完全模糊了。于是它被清洁工扫走。但是树上每时每刻都会有花瓣落下,所以地上总不缺新鲜的落瓣。

每天每晚,我踏着玉兰花瓣上下班,感到真是一件奢侈的事。玉兰花下来去,不仅肺腑间盈满花香,襟袖间纳满花香,就连鞋底也是沾满花香的,这是五月对我们的厚待,是值得感激的。常觉得,这条玉兰花道是通往《楚辞》的,我不止一次在上面想起那句“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那是高人雅士的怀抱。有时在月色皎洁的夜晚,做完节目,一个人迈下楼梯,走向那段玉兰花道,花香漫过来,我看见地上又多了一层新鲜落瓣,踏上一脚,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这“踏花归去”的境界不是我等烟火中人所应享受的。

玉兰在院子里开落让五月充满了情意,是一种花对世间的情意:它奉上它冰晶玉洁的花朵,它奉上它沁人心脾的馨香,它改善了院子里的空气,还有一种比花朵、花香乃至空气都抽象的东西,那是一种清雅的氛围。它的簌簌而下含有一种呢喃,是对世间的低语:玉兰花瓣轻落的时刻,世界特别安宁祥和。

院子里的人们对玉兰的动静不会太关注:年年如此嘛。也正因如此,玉兰的开落才更加从容一些,它与这个院子的关系也更加和谐一些,它能保持自己的安闲与寂寞,站在人们生活的边缘,不夺人耳目,因而也不招折肢断臂之祸,只有进入谁的视野和心境时它才是谁的风景。

玉兰的绽放是悄悄的,对此人不会比鸟儿知道更多消息,虽然我自恃拥有一个高悬在六楼的窗子,居高临下,对它的花事了如指掌,但只要我两天不去倚窗,玉兰花的繁盛程度就令我惊讶,很快,我已经找不出一个不开花的顶枝了。

走在树下,向密叶间仰望,我看到更多的花朵,繁星似的。那些花处在不同的开放进程,有的微微开启,有的还未突破外层的花衣,有的已经散得不成形了,像张开的手指,好比玉兰树一个放手的动作,这时仿佛一阵空气的颤动就可以叫花瓣跌落似的。

枯萎是花朵的宿命。有的花是在树上枯萎,有的花是零落在地,失养而死。零落是玉兰的宿命。仿佛它的开放就是为了零落似的,才开放不久就急急坠地。那是与母体的生生分离,我不知道可否以人心去揣测其中的痛与眷恋,而树与花之间有何嘱咐与叮咛我们又怎会知晓呢?

我曾经惋惜玉兰的落瓣最后干枯丑陋成那个样子,后来有一次我见有人把扫拢来的干花瓣收集起来,突然想起,呵,它好像还是一种茶、一味药呢。我更愿意花的归宿指向药,那近乎羽化登仙。

清晨来到树下,见地上新瓣压着旧瓣,有种天然的韵味。一夜宁静,玉兰在人事干扰之外,没有扫帚拨扫,也没有鞋履践踏。新鲜的落瓣带着晨露静静躺着,透出晨间特有的气息。

树都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领,只不知这种花树的根系从地下吸吮的是何种物质,养出这种叫“玉兰”的花儿?它在枝头可观可赏,它的清香芬芳醉人,它离枝伏地,还要用它的落瓣一层层垫起我们的脚步。如果,不可避免地要从那上面踏过,我想让自己的脚步落得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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