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山寨寂无声

作者: 黄玉才2020年03月14日散文阅读

又一场鹅毛大雪,把故园的山山岭岭披上了银装,像母亲去世时那个风雪之夜,大地白茫茫一片。逝去的亲人,流逝的轻飘飘的时光,渐行渐远的尘封往事,就像眼前的大雪,悄然无声……

母亲出生于大风堡山下的官田乡白果坝土家山寨,没有多少文化,受其父母“指腹为婚”,19岁与父亲结婚。1962年,我在农历四月呱呱坠地。母亲先后生下弟妹4人,在黄家院子百年老屋里,燃烧着自己的青春。物资匮乏年代,在季节无情鞭子的抽打下,母亲怀中挂着、背上背着弟妹,披星戴月,起草贪黑,每天晚上踏着月色回到家中,又忙碌一家人的生活。第二天天不亮又起床,准备儿女们上学的早餐,年复一年,积劳成疾……

母亲平时少言寡言,喜欢用泪水表达心中的苦闷。1987年春,她患了支气管炎,我接她进县城医治,她与病魔死神抗争,并支撑着病躯每年喂养一头年猪,瞒着家人上坡跪在地上割猪草。因病多年,体弱无力,还坚持每天一瓢一瓢地送猪食。1998年春节,我携妻儿回故里与父母团聚,母亲除夕还下厨做年饭,正月初一高高兴兴与家人团年,初二却一病不起,茶饭不进,初四凌晨两点十分含恨西去。那一夜,风好冷,鹅毛大雪狂飞乱舞。母亲临终前,不能言语了,她睁大了眼睛,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她此时最挂念的是远离家乡的二弟。因二弟下岗远离故土外出打工,举目无亲,再加之近来杳无音讯,更不知母亲病危的消息。她手脚已渐渐冰凉,妹妹守在她身旁,不忍心看着她受苦,几次轻抹她的眼帘,悲痛地说:“妈,您去吧,放心地去吧……”可她不愿去,依恋人间,渴望生命的她顽强地睁开了眼,直流眼泪。我跪在她面前,泣不成声,母亲突然“咕”地一声,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生命之弦嘎然断了!任凭亲人怎么呼唤,她终未回头!这时天也忽降鹅毛大雪,狂飞乱舞,顿时山寨白茫茫一片,母亲在我们一片哭声中,给我们留下了那个难眠的风雪之夜……事后得知,母亲已病重一个多月了,为了不加重我的经济负担,隐瞒了病情,加之农村医疗条件差,导致抢救不及时而留下终生遗恨!她的生命终点,也就永远定格在1998年1月31日的年轮上!

听到我们报丧的鞭炮声,山寨乡亲纷纷起床,踏雪来到故居,帮忙料理后事。正月初八,又一个鹅毛大雪的日子,母亲灵柩上山入土,归葬于故居房侧的碾盘坡山麓,聆听山溪流水、松风涛声,眺望四重远山。1999年3月,先慈墓园落成,我亲自撰写墓联碑文。“正月花残初三夜,先慈梦断戊寅年。”“青龙长流水,明月照远山。”墓联至今举目可读。

我多次春节回到故居,正遇下大雪,庭院石阶,杂草丛生,无人料理,显得更加破败。寂静的老屋,大雪覆盖,显得人去楼空,令人柔肠百折……如今,小时候母亲为我们种下的树,都已成林。墓园四周绿树成林,溪水长流。一场又一场的鹅毛大雪,把故园山寨妆扮得风景如画。

大雪无痕,母亲就像皑皑白雪,悄悄降临人间,又无声无息地远去。圣洁的母爱,就像山寨那一场接一场的鹅毛大雪,洁白无瑕,孕育着春天。母亲的音容笑貌,更像那一场场大雪,消逝得无影无踪……

如今,家乡已经通了水泥路,村民们纷纷在公路沿线修建砖混结构的新居。母亲虽然没有等到家乡通水泥路和沧桑巨变带来的福利,但您在九泉之下,能听到家乡前进的脚步声吗?能欣赏到林海雪原里这幅丰收的画卷吗?

此时窗外飞雪有声,大雪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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