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伴我戏童年

作者: 缘来原去[文集]2020年03月14日散文随笔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每当歌声响起,一幅幅多么熟悉亲切、美丽温馨的画面,立即浮现在我眼前,歌声立即把我滚烫的情怀带回到我魂牵梦绕的、日夜流淌的小河旁……

湘鄂边界有座小山,小山脚下有条小河,小山东西向,小河南北流。山不太高,不过百米。我们小时候经常从山脚一溜烟就跑到小山顶上,还不喘大气。看到它,你绝对想不起“挺拔雄伟”之类的词语。我们平原地区方圆几十公里,看不到一座高山,偶尔有一块凸出地面的高地,人们便尊之为“山”。其实,从地理学看,这小山只不过是丘陵地貌而已。小山其貌不扬,却有一个威赫四方的名字——“六虎山”。听老人们说,有老虎那是解放前的事,数量还不少(“六”足已说明数量多)。解放后,人们开荒造田,植树种茶,对老虎围追堵截,终于将他们赶尽杀绝,尽收腹中,导致“六虎山”名不副实,人们再不用前怕狼后怕虎了。

有山必有水,山水紧相连。山不巍峨,但茶青树茂苍翠欲滴。林中涓涓山泉悠然而蜿蜒地流下,汇入到山脚下的小河里。但这不是河水之源。小河往南十公里,与长江的支流相连。大河里涨水时,河水从南往北流入小河,大河退水时,小河河水又从北往南流入大河。小河不大,没有汹涌澎湃惊涛骇浪,只有微波荡漾波光粼粼。与大河相比,她只是个温柔羞涩的“小家碧玉”。河水上涨时,宽不过五六十米,退水时水面只有个十来米,人们卷起裤脚就能趟到河对岸,但她从未断流。小河也有个富饶的名字——栗林河。但与山名一样,也是“有名无实”。人们常常感叹“六虎山上无老虎,栗林河边无栗林”,至于为何无栗林,我们也不得而知。

人们常说“一方山水养一方人”。的确,栗林河是两岸人民的母亲河。她像母亲一样,用丰沛而营养的乳汁,养育着两岸的人民。在那些年代,河水常年清澈,青青河水映翠柳,徐徐微风抚细波。水中水草摇曳,鱼虾悠游其中。人们从河中取水灌溉作物,从河中挑水做饭,在河中洗衣洗菜洗头洗澡,凡是与“洗”有关的活动都可在小河中解决。有时站在水中,还能享受“鱼疗”。成群的小鱼,围绕在腿边,不时用肉软的小嘴亲亲你的小腿,那份舒爽与惬意,真是难得的享受。人们还直接以水代茶,不用烧煮。口渴了,把嘴噘进水里,咕噜咕噜喝个痛快,既不担心农药污染,也不担心金属超标。两岸的人民就是一个个从小喝着栗林河水长大的。

小时候,我家住在小河边。房屋临河而建,门前一小块禾场,禾场前面下个小坡就是小河,小河对岸就是小山。每天既能“开门见山”,也能开门见河。和许多小伙伴一样,我的童年就在小河边度过的。小河是我们童年时候的天然游乐场。河水下降的时候,河边露出了沙滩,这里简直成了我们的乐园。只要一有空,我们会成群结队呼朋引伴的跑到河边的沙滩上去玩耍。我们在沙滩下挖贝壳,比谁挖的贝壳漂亮。有时在沙滩边上挖螃蟹,比谁挖的螃蟹又大又凶。那些野生的螃蟹比瓶盖大一点点,出了洞穴非常凶猛,举着两个张开的大蟹钳,伸出两个滴溜圆滚的眼珠,大有与你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我们找来一节草茎,在它眼前一晃,它的双钳立马就紧紧的夹住草茎,我们两手将草提起,不停摇晃,螃蟹像荡秋千似的荡来荡去,最终,体力不支,从“秋千”上掉落在沙地上。谁的螃蟹荡秋千时间长,谁获得的羡慕就越多。我们有时候在沙滩上玩沙雕堆房子,堆沙人。尽管堆得不成个人样,更谈不上有艺术性,但每个作品都能吸引其他不少小伙伴的围观和指点。最有趣的还是打沙仗。那个年代,我们战争片看得多了,经常与河对岸的小朋友们相约玩打沙仗的游戏。学着电影中的样子,选出大点的小孩当“司令员”,两边的“士兵”先在沙地上挖出长长的半人高的壕沟,然后进入阵地,随着师“司令员”一声令下:“打”!两边小孩把沙子捏成团当“炸弹”,使劲扔向河对岸“敌人”的阵地,力气小的沙团没扔到对方阵地,就在河对岸上空“爆炸”散开,力气大的小孩扔出去的“炸弹”打在对方身体上,立即成了一团散沙,根本不会打伤“敌人”,整个阵地上空沙尘飞扬,笑声不断。有时一边使劲扔沙团,嘴里边一边叫喊:“让打死你个美国佬”!在那个年代,“美国佬”“日本佬”是我们小孩心中最可恨的敌人,两边小孩都把对方当成了“美国佬”,都把自己当成了“解放军”。打得正酣之时,不时有小孩爬出阵地,拿起一节树枝,站在“阵地”前的沙堆上,大声喊叫:“长江长江,我是黄河,向我开炮!向我开炮”!然后从高处一跃而下,扑倒在松软的海棉式的沙地上,立马被溅起的沙尘包裹住,筋骨毫发无损,但摔得整个成了个“沙雕人”,逗得其他孩子捧腹大笑——着实过了把英雄瘾。等到有一边“火力”小了,另一边“司令员”有模有样地手臂一挥高声喊叫:“冲啊”!然后“士兵”纷纷涉水跑向对方阵地,边跑边喊“缴枪不杀”,与对方“士兵”抱在一起,在沙地上滚来滚去,直到双方都精疲力尽才结束战斗。战斗结果,个个头发衣服里到处是沙子,人人都笑得前俯后仰,都沉浸在欢乐的笑声中。沙滩上弥漫着快乐的空气。

当春暖花开的时候,河水慢慢的变涨了,漫过了我们的“阵地”,冲毁了我们的沙雕,但也给我们带来了新的快乐,那就是“打泡曲(qiu)”,在我们当地方言中,把玩水游泳叫做“打泡曲”。我们出生的那个年代,正是人口生育高峰,家家户户都有个三五个六八个小孩,大人们忙于抓革命促生产挣工分,没工夫管我们小孩,但给我们布置了割牛草打猪菜拾鸡屎之类的任务。等大人们出了家门,小孩子们大的带着小的,张家的邀李家的,顾不上大人们先前不许打泡曲的警告,纷纷跑到河边来玩耍。我们男孩子把衣服脱的只剩条裤衩跳入水中,一个个变成“浪里白条”,女孩子们负责在岸边看管衣服,防止恶作剧的孩子把衣服收到一起藏起来让我们一顿好找(偶尔发生过几次)。同时负责警戒,一看到有大人从远处走来,就立即通知我们上岸。我们在水里上下翻飞,尽情施展自己的泳技,什么狗爬泳青蛙泳,各门各派大显神通。有时我们比谁猛子扎的远,有时比谁潜水时间长,有时比谁游的速度快。有时我们把船划到河中,站在船头玩起高空跳水:人站在船头高高跳起,再往前一个空翻,“扑通”一声扎进水里,谁溅起的水花大,谁得到的岸上的女孩子的喝彩声就最多。有时打泡曲打得正起劲的时候,突然听到岸上女孩子大叫“大人们来啦!”我们纷纷飞快的从水里钻出,迅速穿好衣服,分散开来,装做在河边割牛草的样子。可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大人走过来,才知道上了那女孩的当,于是男孩子们骂骂咧咧,用小孩子的最严厉的惩罚方式对付她:把她赶走,再不许和我们一起玩。到了晚上我们各自回到家里,大人们早已通过“叛徒”的告密,知道了白天的事,于是张家熊大刘家熊二屁股被打得噼噼啪啪作响,哭嚎声稀里哗啦,求饶声一个比一个大。不过,等到了第二天,大人们挣工分去了,孩子们可是伤疤没好,痛全忘了,又纷纷跳入河中沐浴起童年的快乐。

为了防止孩子们打泡曲发生意外,大人们也想了不少招数来阻止孩子下水。有一次,我父亲把他从其他家长那里学的方法用到了我的身上。出门劳动前在我的双脚脚踝处用毛笔涂分别了一圈墨汁,说晚上回到家再检查,看墨汁是不是还在。如果墨汁没有了,或颜色变浅了,说明我白天一定下河打泡曲了,结果就是一顿饱揍。头两天我腿上的那两圈墨汁似两道紧箍咒,锁住了我的双脚。对父亲的惩罚心有余悸,不敢“涉足”河水,心里痒痒的只能呆在岸上看着其他小孩在水中尽情嬉戏。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有个大点的孩子想出个高招,他鼓动怂恿我,只管下水打泡曲,墨迹没了,他能给我找墨汁补上。这方法他已经用了好几次,屡试不爽,并保证平安无事。我禁不住诱惑,管不了三七二十一,脱了衣服跳入水中加入到伙伴的队伍,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等到玩得尽兴了爬上岸再看腿上的标记,几乎被河水洗个精光。这时,先前许诺过我的那个小伙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墨汁,用毛笔蘸上后,再涂在我双腿原先有标记的地方,告诉我说这下回去可以“交差”了。晚上,我回到家里,心里老是担心父亲看出破绽,不敢正眼看他,时不时用眼瞟一瞟那两圈标记。结果父亲不用看标记,从我眼神就知道我心中有鬼,大声呵斥道:“又打泡曲了?!”紧接着对我的屁股“啪啪啪啪”几巴掌,只差打得我“屁股尿流”了。父亲劳累了一天,没闲功夫跟我理论,巴掌才是硬道理。看来群众的眼睛真的是雪亮的!不过以后的日子泡曲照样打,屁股照样揍,孩子们的天性是永远揍不完的,童年的心里,痛并快乐着!

年复一年,河水涨了又退,退了又涨。在河水的涨退之中,我们一个个长大了,渐渐离开了小河,走向了更远的天地。无论走多远,青青河水和着那满河的欢笑,水永远流淌在我们的血液之中,永远流淌在喝着栗林河水长大的赤子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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