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槐花开

作者: 张娟 2015年04月29日散文随笔

有一种美丽的情缘,叫做不请自来;有一种美丽的邂逅,叫做梦里花开。一个人不管走的多远多久,灵魂里都会安放着这两句话。也就是说,每一个人的灵魂里都住着家乡的某一样事物,或一样菜,或一树花,一年又一年,不用邀约,不请自来,而且不单单是纸上的归来,而是灵魂的皈依,眼神的穿越。不信,请看家乡的各种花,以时令而开,不争不抢,秩序井然地跟随季节。桃李过后,樱花漫,樱花落街,槐花艳——真的,家乡的槐花又开了。

其实那日,我匆匆忙忙去接孩子,车驶过永幸河畔的几丛绿荫,透过昏暗的车窗,几位戴着草帽的老农伸长脖子在路边的老槐树下拉扯着什么,几棵苍老的槐树上挂着一串串青粒的还未成型的槐米。当时,我摇了摇头,因为清嫩的骨朵还在做梦,槐米小的还那么微不足道,味蕾何必那么迫不及待。一晃又两周过去,其间,纸鸢被放飞,樱花落地被踩踢,日子在起承转合间抵达四月的末梢。

就这样,我一直没觉意,日日匆匆忙忙,上班、下班、家务、学习、母亲又住院。直到昨天傍晚,我的年迈的老父亲在大门外等我,等我接孩子回来,拎给我两包槐花。雪白的花瓣,嫩黄的蕊,已经大朵大朵地绽开。我一时语塞,一丝抱暖的感慨又加深了我对亲情的理解,乡情的皈依,梦回少年。

想起八九十年代的故乡的槐花开,整个村子都弥漫着清香,明晃晃的白,白的刺眼,白的晃动人心,白的像灿烂的笑脸。风里染上了白,风染上了香气,风轻拂味蕾的盛宴。小时候的我,机灵勤快,又兼爬树高手,最主要的,那时候的我,周末有大把的时间,乡邻们不需要花言巧语,只需轻轻呼唤一声,“娟子,帮个忙。”我就蹭蹭爬上树,帮他们采摘。脚踏苍老黝黑的槐枝,目羡满树洁白,整个村子都在视野里展开,铺排成红砖茅檐温馨相间的90年代皖北农村的画卷:哪家的鸡飞上了屋檐,哪家的小猪吃饱了在圈子里悠闲,哪家的孩子梦中呓语,哪家的砖瓦房盖得气派,哪家院子里的花开了我要记住去要一朵斜插发梢间。我采摘下来了满篮子的香甜,满篮子的时令新鲜菜。乡邻们可以随便拿着篮子来分,不像现在的城里的人们,吃什么都要买。采摘的槐花怎么吃呢?大多数的人家都是拌上面,盐,葱蒜,上蒸笼蒸;要么是团成饼块,在油里炸,煎;要么做成汤面。做出来的被称为槐花饭,槐花团,槐花汤,名字贱,却温润亲切。乡亲们不会用语言宣扬槐花的价值,只是用心情和味蕾辨别它的清甜、细滑,只论时令和舌尖上的美不堪言。那时候的锅碗瓢盆间肉鱼尚省略,但是最醇的乡情可以入灶,闻香识菜,没来得及采摘的乡邻可以串门子讨一口新鲜。

这个傍晚,落日熔裁着美丽的小城,我特意去寻城里永幸河边的那几株老槐树,已经花开满头,已经衰败满头,枝条被拉扯的不成样子,一道道被钩钺划开,一道道赤身裸体的白。叶子尚未稠密,淡黄浅绿明亮黠眯着眼,无精打采。城市的槐树总是这样,给我灰头潦耳的沉重。当然,土地开发,父亲告诉我乡间的槐树也没几棵了,也被采摘的伤痕累累了。但是,无论城里或乡间,老槐树从来不跟人们讲条件,一蓑烟雨之后,依然浅酌醉笑,挺拔起来,回归力量和坚韧,青翠欲滴,为人遮阴送凉。一棵树的生命就是如此,没有惊天立地的宣言,不择地而生,不因人的暴虐,而凄苦而哀叹而自抑;尤其一棵树的生命绽放的艳,一树槐花开在穹庐之外,绽放惊天动地的爱的誓言,不因时而变,壮美灼烈耀眼灿烂——给人暖,给人味觉的留恋,给人乡情的皈依,给人夜夜回归的月圆。无论走了多久多远,只要闻得那一树花开,味觉便抵挡不住诱惑, 文字便抵挡不住一双老茧的手按下醒目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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