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阳光植入心田

作者: 邓明选2020年05月29日精美散文

退休之后,少有写点儿什么的冲动。催促我写下这篇短文的,是俺的孙女转转。尽管她还不到一岁,还不会说话。

我命硬。五十二年前,我十岁,便没了父亲。直到长大成人,我才知道,失去父亲的幼子,叫孤儿。我的儿子没见过爷爷。尽管奶奶姥爷姥姥和其他亲人们给了他满满的爱,可他从未体验过被爷爷宠爱的滋味。

去年10月30日,被雾霾笼罩了多日的天空突然放晴。转转来了。我眼里,我心里,她是带着灿烂来的。她给我灿烂,我要给她阳光。看到她的第一眼,我这样想。

知屋漏者在宇下,知冷暖者也是要亲历彻骨的寒、醉人的暖才能称得起。父亲去了。他身后留下的是我刚过三十的母亲和十岁的我、五岁的妹、一岁的弟。面对惋惜者同情者怜悯者,母亲能表示的,除了泪水也只能还是泪眼。

失去父亲的日子,是越过越淡越过越冷了。也是,谁想见谁忍见哭哭啼啼的孤儿寡母呢。略知世事的我,开始怕见熟人,特别怕见到过去父亲单位的叔叔阿姨们。那时村庄的路,很窄。远远看见熟人,有胡同,拐。有厕所,钻。实在躲不过去,只好低头走过。

温暖,是从过去的老房东、我们兄妹至今念起仍称为爷爷奶奶的两位老人开始的。因父亲工作调动,我们全家从县城西门外的租屋搬到二十里外的小村庄。那里,离父亲工作的林场很近。两位老人不知从哪里得知我父亲去世的消息,一路风尘找到了我家。

安慰的话说过,“娥”,爷爷像父亲呼唤女儿一样对我母亲说:“你还是带着孩子们回去住吧,他们还小,你要上班,你娘也好帮你照看着。”就这样,我们娘儿四个又回到别了三年的房东爷爷奶奶家。尽管住的是一间茅草房,可那里,暖暖的。

在那里,奶奶手把手教会了我煮饭、擀面条。在那里,一住五年,两位老人未收过我家一分钱的房租。而母亲能报答的,仅是两位老人去世时的披麻戴孝。

同样温暖而让我至今不能忘怀的,是这样一幕。父亲去世后,我转到县城西关小学,读五年级,班主任叫郭秀英。记得是春天的一个早晨,我穿着母亲缝制的浅蓝色新上衣,戴着鲜艳的红领巾在教室里扫地。“选,”郭老师这样叫我,“你的衣裳真漂亮,我回娘家串亲戚时,借我穿穿吧。”那声调,那眼神,我仅从母亲那里听到过,看到过。

咀嚼往事,温暖过我的,还有许多许多。这温暖,总是灿灿的,像阳光一样。

几天前的一个上午,小区里,我带着孙女来到一棵女贞树下。秋风轻抚,秋阳暖暖。斑斑驳驳的光点,像一群蝴蝶一样,在转转的童车上飞舞。突然,孙女咿咿呀呀地叫我。我蹲下身子,她的左手拉过我的手,右手一捏一捏地往我手里放东西。哦,是金灿灿的光点。一次,一次,又一次,她笑着,捏着,捏着,笑着。我开始流泪,我也学着她,一次又一次,把灿烂的光点捡起,放在她的小手里……

有个商品广告,大意是说,比海宽阔的是天空,而比天空更广阔的是人的胸怀。我总认为,再广阔的空间,储量总是有限的。一个人的心里,被光明高尚正义善良占据,就不会被阴暗卑鄙丑陋邪恶填充。对转转,从拥抱她的那一刻起,我和她奶奶时时处处用自己的行为来影响她,有言的,无声的。再美的花,再喜欢的叶,再诱人的果,那是不能摘的,自己看了,还要留给他人。天上飞地上跳的鸟儿,和我们人类一样,是应该尊重和爱护的。河里的水,是不能弄脏的,那是我们生命的源泉。换下来的纸尿裤,也是不能随地乱扔的。也许她懂,也许不懂,我们只是一遍遍地说,一遍遍地做。

我观察,她是懂的。我家阳台上的石榴红了,我将她抱起,指着一个最大最艳的说,这个给转转,乖乖摘。她像我们抚摸她的笑脸一样,用五个手指,在石榴上轻轻滑过,然后看看我,再看看石榴,看看笑笑,笑笑看看。我说,咱家种的,果子熟了,宝宝是可以摘下来吃的。她又笑。

她懂得了爱。她会翘起稚嫩的食指,指着蓝天下飞翔的精灵让我们欣赏。她懂得了爱。看到野花野草,她会轻轻地抚摸。看到绿树红花,她会伸着小脑袋去亲吻。

我愿她是美丽的,从容貌到心灵。但我也深知,在这熙熙攘攘名来利往的滚滚红尘中,做一个能真正称得起人的人,真的很难。我祈愿,在她人生的路上,无论缺失了什么,都不能缺失阳光和爱。借用《神曲》的最后一句话,当作这篇小文的结束语:是爱也,动太阳而移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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