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岁钱

作者: 若荷2020年06月09日现代散文

知道“压岁钱”三个字的意思时,我已经六七岁了,刚懂得一角钱的用处和一分钱的份量,会把一块糖的钱攒起来,攒到能买一个演草本时,然后拿着它到书店里去左顾右盼一番。

有一年,母亲领我去她的一位好友家,女主人是位很和蔼的阿姨,因为是新年,阿姨就给我五角钱当压岁钱,母亲好像觉得她也应该给,就又每人给了我们几毛钱,算是补的压岁钱,从此这规矩延续了下来。有了压岁钱,我就不用向母亲要那几角钱买杂用,而是把压岁钱存起来,细水长流地用来买纸笔。

通常这时除夕已过,初一刚刚来临,窗外阳光明媚,家里家外一派祥和,全家人早早起床,大人小孩换上新装,看着面带微笑的父母,一种美好的预示出现了,这就是马上就有一份压岁钱,仿佛那些钱,从母亲那亲切的笑容里走出,即将钻进每个孩子的怀抱。

那时候,我家住在公社机关大院里,爷爷奶奶在外地,家里的长辈只有父母亲,所以拜年的方式简单些。我曾见过农村家庭的孩子拜年的情景。有一次去同学家拜年,见她家堂屋里安了张八仙桌,桌面和桌子周围已扫除一新,椅子上还搭了两块带背的坐垫,等老人们在太师椅上坐好,一家人在地上站齐全,拜年的仪式开始了。

事先教好的吉祥话说完,一个个头叩过去,老人们才从怀里掏出备好的压岁钱,根据孩子年龄的大小,有的三毛,有的两毛,收到压岁钱的孩子在房间里高兴地跳跃。等家里拜完年,还要到前后左右邻居家、本族亲戚家拜年,家里有些积蓄的人家,还要给近亲晚辈压岁钱,所以大年初一的孩子,都愿意逢人磕头,特别是见了长辈们。

压岁钱是每个孩子都向往的事,时间离年还很远,压岁钱就成了大人与孩子交谈的话题。父母们在这时往往要约法三章,比如要求孩子们配合大人做家务,年底成绩要考好等等。故而年假前的半个月,孩子们的表现都不错。不过大人说时是一脸的严肃,说过之后就忘了,大年初一的压岁钱还是平等对待,不分厚薄。只是热爱劳动的孩子值得表扬,考不好的孩子得用劳动去弥补,这样的教育,不乏父母的智慧。

就是由于生活窘困,拿不出压岁钱的家庭,父母也不会让孩子失望,他们总会想法子给孩子们一个惊喜,一份童年快乐的记忆。比如我的同学三妮家,父母就从不给压岁钱,只给孩子买上一串“花喜团”,五分钱一串,用一根棍挑着,挂在每个人的床头上,“花喜团”——它的寓意就十分深远。

“花喜团”是用炒好的糯米做成的,用炒热的糖黏在一起捏成团,染上红花绿叶,间隔穿成串,悬在高处,又能吃,又好玩。汪曾祺曾在《炒米和焦屑》中写过这物件,他说他们家乡称这种吃食叫“炒米糖”,加热加糖后发黏,一块块切成长方形。也有搓成圆球的,叫“欢喜团”。“欢”和“花”的音相近,或许是方言口音的误差。

小时候盼过年,除压岁钱,作为一年到尾的奖励,父母还给我们买小人书,买女孩子喜欢的头花,像纱一样的布,染成五颜六色,经过剪裁加工出来的绢花。进了腊月门,集市上卖绢花的到处是。有人把一块布挂在沿集的墙上,再把各种绢花插在布上,就像一张彩色的挂毯,五颜六色,春意盎然,煞是好看。

那时的年集上有年画,纸花,绢花,有年糕,有糖葫芦,有烟花爆竹,唯一没有看见有人卖鲜花,一切鲜活的东西,都用手工艺品替代了。

光阴荏苒,时光如梭,一路成长,不知撒下多少阳光欢笑,而如今的孩子们,尽管收到的压岁钱百元千元,但是与我们的童年相比,似乎并不比那时更加欣喜。

早上醒来,在那熟悉的桌角上,一摞厚厚的红包中,新岁的祝福依然殷切,毫无二致,倒是多了些虚荣和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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