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水稻

作者: 章铜胜2020年06月17日散文随笔

水稻,对于我来说是熟悉的农作物。我的家乡在长江南岸,是传统的双季水稻产区,这意味着一年里我们能看到两季水稻的荣与枯。而在海南,一年是要种植三季水稻的,人们更是见惯了水稻的萌芽、分蘖、扬花、灌浆、成熟与收获。

春天,村庄周围越冬的作物开始返青的时候,早稻就播下了种。不久,秧苗就在清水浅浅的秧田里冒出点点嫩黄淡绿来。通常是在清明过后不久,才三寸左右的早稻秧苗就被栽进了大田里。

新栽秧苗的水稻大田是好看的。田里灌着清清浅浅的一层薄水,白亮亮的,嫩绿的秧苗刚刚露出水面不高,影子倒映在水面上,在风中,在水面上摇晃出一小截一小截的绿来,那截绿也是浅浅的。在田埂上,我们走一步,那些倒影也移一点,真是调皮,我也在移步换景的新鲜里和一株秧苗逗趣。秧苗与秧苗间隔着数寸的距离,横成行,竖成列,看上去整整齐齐,像新兵列阵,多少有些拘谨。

上学。放学。我天天从田埂上走过,看得惯了,偶尔,也从田埂边捡起一个小土块,向田中扔去。田水瞬时荡起一圈圈波纹,而那些秧苗却对此无动于衷,它们的根深入田泥里,定定地、努力地生长着。水稻向上的心,有着执著的定力,不像彼时的我们,已经走在上学的路上了,却依然顽皮,有着不谙世事的懵懂。

水稻长得很快,一柄柄剑叶渐渐宽展、挺立起来,田里的绿色渐渐深起来,很快挤满了水田的空间。远远望去,一块块水稻田,似分割开来的方方整整的绿色方块,如阅兵的队列。一阵风拂过,稻田涌起层层起伏的绿色波浪。那一阵风,也翻起路过稻田的爷爷心中的波浪,那是荡漾着喜悦的层层绿浪。

水稻扬花、灌浆、散粒、低头、泛黄,在我看来,一切总是来得自然而然。而我的爷爷却不会这样坦然面对,水稻的这一段生长过程,是爷爷心路最起伏难平的时段。水稻扬花的季节,爷爷最担心天气不好,一旦遇上连日的阴雨,水稻不能很好扬花授粉,就会影响收成。灌浆的时候,最忌的是旱,天旱缺水,稻浆藻不饱,就会多一些空秕,产量就低了。水稻开始散粒低头的时候,怕的是虫和病,虫啃一片,病也能害一片。一片片的水稻倒伏减了收成,得有多心疼呢。

爷爷的担心,伴着水稻在田的每一天。种稻,对于他来说是件费力操心的事,可庄稼人种植哪一种作物,不是这样费力操心的呢?爷爷去田边,总是低着头,认真地看田看水看稻,他看清了田里的肥与水,也看清了田里的虫与病,更看清了那些水稻的长势和将来的收成。

而我,每次路过稻田,总是走马观花,大概地看一下,因而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如今想想,我对水稻无所谓的态度里,缺少了爷爷寄予一株水稻的热情与期望,也缺少了爷爷为一株水稻所付出的辛勤与汗水。

秋渐深,水稻成熟了。路过一片田野时,我看见了稻田的一片金黄。我想起了爷爷曾说过的一句话:“稻子低头,我们应该低头去看着它们。”我感受到爷爷话里的虔诚与感恩。也许,我该像爷爷一样,蹲在田埂之上,低头去看一株成熟的稻穗,看稻穗低头向田的感恩,也看一株稻穗内心的充实和丰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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