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琼花自风流

作者: 庄学2020年06月29日优美散文

在我的潜意识里,如果烟花三月下扬州的话,那就应该是在雨丝飞扬的日子。在这样的时日里,扬州城里的清香怡人江左风情与维扬路上瓜洲古渡的旅人匆匆,恰到好处地烘托出了一树琼花的洁云罩顶。此时,扬州的喧闹,便与千里之外的洛阳同步了。

两朵花与两座城市,在相互守望的中原和江淮同时闪耀。再细观洛城与广陵的历史和现在,发现都有着很有意思的联系。一条人工挖凿的大运河,一东一西地将两个城市连接到了一起;一个被称为隋炀帝的历史人物,盛于洛阳终于扬州;两种花,多彩的牡丹与洁白的琼花,南北呼应,几乎在同一时节竞放,一个雍容大气,一个皎洁精致,一个有傲骨,一个有气节。所以,在这暮春时节,便出洛阳下扬州。

虽然阴雨连绵,却也不妨碍扬州城里各类花卉争奇斗艳,街侧路边就是,然以瘦西湖和万花园尤甚。我素来是花盲,牡丹与芍药、琼花与绣球分不太清楚,幸得有同行的识花,能够一一向我道来绣球的红与白、鲁冰花的紫与粉、虞美人的多彩与圆润、蓍草的浓绿与丛生……而琼花,是五瓣等分,拥抱成簇,一团团地如漂浮的云。

也只有琼花,是扬州人的最爱。对于琼花,有过千年的争论与确认,直到四五十年前,植物花卉专家们才把它确定为“聚八仙”的优异变种。

除却琼花,扬州人最乐于说道的,还有扬州历史上的文化与人物,比如历史上的“文章太守”。曾经在洛阳做留守推官并写下了《洛阳牡丹记》的欧阳修,在扬州做太守期间,修建了平山堂,时常邀约文人雅士来此诗酒唱和,临别广陵时,写下了《朝中措》,云:“平山阑槛倚晴空,山色有无中。手种堂前垂柳,别来几度春风。文章太守,挥毫万字,一饮千钟。行乐直须年少,樽前看取衰翁。”这个“文章太守”的称谓,欧阳修担当得起,后来也做了扬州太守的苏东坡,也担当得起。

扬州人还以花喻人,宣示着扬州史上风流人物的骄傲。琼花,只有扬州风土才适宜它的生存。历史上曾多次记载琼花被“离乡背井”,如宋仁宗把它迁往开封,结果“明年辄枯”;南宋哲宗也曾移花临安,“愈年憔悴无花”,重回扬州后“敷荣如故”。宋盛,则琼花盛;宋亡,则琼花败。琼花于是被赋予了一种“气节”,而这气节,与文天祥、史可法等忠臣死士何其相像!曾有的纸醉金迷与声色犬马,却不影响扬州人的风骨。近代文人朱自清,更是在民族道路的抉择中,坚守自尊与气节,忍着饥饿拒领美援“救济粮”,成为毛泽东笔下人民民主斗士的榜样。

除却人物,何是风景?

俯首扬州的雨巷,脚下浸润,两边的墙壁也被雨丝渲染成为若有若无的水墨画,抚上去,似能挤出一汪水来。巷口一顶鲜艳的雨伞在移动,那伞下该是怎样羞涩淡雅的风景呢?恍然中,一身着月白色衣衫黛色裙钗的女子款款走来,耳边飘来的是低缓悦耳的扬州清曲。这雨巷里,就是近代著名散文家朱自清的故居了。

扬州的风情与美丽,怎能少得了先生的《背影》和《荷塘月色》呢。当年的文坛弥漫着象牙塔的自我,远离百姓社会,先生的文章吹来了一股清新之风,视觉向下,接地气,引领了一代文人的风骚。白墙黛瓦,在细雨中不语,成为静止的音符。先生故居漆黑的大门紧闭,是周一闭馆的时间。

其实,乘兴而来,尽兴而归,是否入内已不重要了,走过了这条烟雨小巷,就足以聊慰平生。琼花,与烟柳一同成为扬州的市花市树,不仅装点着这座江淮古城,也在文化的意识乃至灵魂上与其融为一体,铸成了扬州和扬州人的秉性和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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