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灶台上惆怅客

作者: 王太生2020年07月10日现代散文

从乡下来城市多年的老居,想吃一口老灶台炖的干咸菜红烧五花肉。老居酒喝多了,口中寡淡,想吃老味道的五花肉。有一次,在大酒店里,老居如梦呓般问服务生,有没有用杂树枝烧的五花肉,说得人家一脸茫然。

用柴火煮饭粥,饭粥里有树脂和草木的清香,是袅袅升腾的烟火气息,浸入饭中。灶釜之下,噼啪作响,那一蓬跳跃火焰舔着锅底,忽明忽暗。

老灶台,隐逸在旧时光里。用土砖垒砌,糊上黄泥石灰,烹煮一年四季,一家老少,简单快乐,容易满足的粗蔬杂粮。

这几年,虽然城市里也陆续开出了不少以老灶台为名义的小餐馆。老居说,他从不去那些地方,那些餐馆,只有形式,没有灵魂,它可能只是沦为一个商标。

厨房里,叮叮当当,挂着腊肠、腌鱼、风鸡、猪蹄膀……麦草烧饭,卷一个草把,添入灶膛,干草烈火,火焰翻卷,灶沿锅盖,噗噗作响;稻草熬粥,柴火熄灭,一星如豆。水汽缭绕,“咕噜、咕噜”,粥花微漾。

老灶台是个在冬天,让人感到温暖的地方。人生最初的欲望,都是从灶台出发。锅膛内,如梦幻般的柴火灰,若明若暗。曾经放过两只长而大的红薯,老灶台的柴火灰烤红薯,清香四溢。

老居记得在老家用棉花秆炒韭菜的那个喧响氛围,头刀韭切成寸段,锅置旺火上,倒入韭菜,“嗤啦、嗤啦”,柴火转瞬即灭,锅的余热,一脉传递,乡间土屋,弥漫柴韭清香。

一个喜欢走一段路,不时回头张望的人,鬓角有霜,內心就会有惆怅。老居经常做梦,梦到小时候捡树枝,用树枝在灶台铁锅里烧饭,烧出香喷喷的大米饭。老居说,等到退休后,想租块空地,用三块石头,摆成三角形,架住一口小铁锅,抱来一大捆杂树枝作燃料,淘米煮饭。

我也怀念从前灶下的柴火,柴之焰,四蹿奔突,呈一簇花绽放。清人《调鼎集》里讲到用不同的柴火烹煮食物,柴火不同,则风味各异。

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就会变得多愁善感。今年春节,我想到乡下亲戚家过年,老灶台上执勺舞铲,使出浑身的力气,劈柴煮饭。

或许,我们只不过是老灶台旁的一个过客,灶台也只是一种象征。老灶台上惆怅客,心里有湿漉漉的雾和迷蒙的水汽;嘴里有从前的老味道,像牛一样反刍;满眼是游过天空,袅袅升腾的炊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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