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朝,吃糍团

作者: 龚舒琴2020年07月21日生活散文

秋天一过,东乡的孩子便在玩耍嬉闹中等待着一种美食了。甜甜的,糯糯的,香香的,一口咬下去,满嘴的黑色。咧嘴笑时,花花的护衣上还会稀稀落落地洒了黑色的芝麻屑。

这便是东乡人在每年的十月初一才吃的一种特色小吃——“糍团”。“十月朝,吃糍团”,很多年来,这样的习俗一直被东乡人坚守着。

在东乡,农历十月初一被称作“十月朝”(读去声zhào),而“糍团”的“团”的声母也很特别,不念“t”,而念“d”音,音短促而有力。

这一习俗起源于哪朝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外婆的童年,这一习俗就已经盛行。这还是我高中时候边做作业边问询外婆时候知道的。而就在上周,我拿同样的话问母亲,母亲居然用了同样的话回答我,她小时候也是这样听长辈们说的。

对于东乡能干的主妇而言,糍团的做法很简单。磨芝麻,煮糯米饭,巧手一张,一个个玲珑飘香的糍团就闪亮登场。先是磨芝麻。芝麻是东乡人自家地里收获的。秋天的太阳辣辣地晒着,脆生生。自家堂屋的天井里,樁臼被抹得干干净净。石头臼,石头樁,都是力气活。常常,三两个主妇们会邀约着,相互帮衬。你一下,我一下,没着没落地樁着。轮空的主妇手里拿着旧衣破衫,细心地缝补着。渐渐地,芝麻的香味出来了,就有无所事事的孩子探头探脑地看。爱干净的主妇们便会大声吆喝着让他们离开,唯恐因为孩子们的奔跑而让芝麻粘上了灰尘。在孩子们奔跑的背后,主妇们开心地笑着。

不过,东乡人不说做糍团,而是搋糍团,“搋”读chuāi,但东乡人也读去声:chuài。单单这个搋字,便让糍团的形成过程有了不一样的妙处。早年的情景,主妇们是用手在锅里反复地搋,搋结实了,便有了黏性,糯米有韧性,因此越搋越黏,越搋越费力,但也会越好吃。现在,大多数主妇已经出于卫生习惯的考量,用各种搅拌米饭的工具替代了。反复地敲,反复地挞,反复地拌,直到结实了为止。

接着,就是练主妇们的巧劲了。一个搋结实的糯米饭团被放进一个蓝边碗里,反反复复地滚。蓝边碗里早已放好了磨碎的芝麻。芝麻可以随着主人的口味调整。考究的,会在黑色的芝麻里加进绵白糖。当然,计划经济时候,白糖是凭票供应的。所以,童年的我们能够吃到甜甜的芝麻糍团会被邻家的孩子羡慕的。

黑芝麻,白饭团,在深深的蓝边碗里,黑白分明。滚着滚着,黑色渐渐占了主角的位置,那米的白浑然被黑淹没了。滚着,滚着,一个溜圆的糍团就诞生了。

滚好了的糍团还是半成品。细心的主妇们会一一拿出来,放在事先准备好的竹篾盘篮里,一个个隔开。老黄的盘篮里,黑黑的芝麻糍团蹲伏着。在早年昏暗的煤油灯下,一个傍晚时分,放学回家的我,曾经以外是盘篮里爬进了田鸡而吓得夺门而跑,那已经是很遥远的故事了。

糍团做好了,家家户户的烟囱里便有了缕缕的炊烟了。成品的糍团还得放油锅里煎。糯米的香,芝麻的香,豆油的香,夹杂着,混合着,随一缕炊烟,袅袅地散落在村落间。远处的谷地里,几只麻雀停息着,眺望一下,呢喃着,羡慕着这人世间的香甜幸福

其实,在外地,十月朝又被称作“寒衣节”。据考证,早在周朝时,农历十月初一是腊祭日,这天要举行隆重的祭祀活动。据《礼记·月令》,农历十月是立冬的月份。这一天,天子率三公九卿到北郊举行迎冬礼,礼毕返回,要奖赏为国捐躯者,并抚恤他们的妻子儿女。已经死去的人怎么受赏呢?为他们“送寒衣”。上行下效,遂相沿成习。但令人困惑的是,作为周王室的重要分支,有吴王阖闾之父余昧墓葬之地的东乡,为什么在十月朝这一天没有将“寒衣节”的习俗保存下来,倒是很匪夷所思的。

而在相隔不远的南京和苏州等旧时通常意义上的吴地却有着完全不一样的习俗。在南京,十月朝这一天也有“送寒衣”的仪式。当晚,老南京人要将各种冥衣装进一红纸袋里,上面写明家中故去人姓名,把纸袋供在家中堂上祭奠一番后,拿门外焚烧,同时将刚收获的赤豆、糯米等做成美食让祖先尝新。而在吴地,据史料记载,吴人会在农历八月二十四这一天被称之为“稻稿曰”的日子里吃糍团。新糯米和赤豆作团祀灶,谓之“糍团”。一般为白色。这样的糍团和东乡黑色芝麻包裹的糍团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据此说来,东乡的糍团当是东乡又一特立独行的习俗该是无疑的了。

东乡神奇,因为这一个个独特的习俗而愈发令我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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