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门前的花儿说会儿话

作者: 马永红2020年09月02日现代散文

一阵隆隆的轰鸣声传来,吸引了我。原来是一台台挖土机甩开有力的臂膊在挖淤泥。远望,它们像一片片橘红色的云霞洒落河滩,又像一串串晃动着的火焰,霍霍燃烧。两岸大块的田地里,麦苗葱翠,油汪汪的。国家投资的20多公里长的“沿河观光带”项目工程开工了!一阵温热漫上心头,这是一条常年滋润我们的母亲河啊。

离开家乡后,儿时熟悉的小鸟啾啾声带着河坡潮湿的水雾,多少次飘入我的梦里,一遍遍唤我回故乡。小河绕着村庄日夜流淌,如吟唱着一首《小夜曲》,舒缓恬静,如梦似幻。后来,小河受到污染,喑哑得不成调子,又遭遇人为截流,河床越来越窄,水草几乎吞没了它。每次回来,看到它,就像看到病着的亲人,伤心不已。如今它要焕发新颜了。到时,岸边杨柳婆娑飘逸,护堤坡坚固平整,水面宽广如镜,水流清澈如初,悠扬动听的曲子又要吟唱在村民们甜蜜的梦乡里。

这时依稀听见有锣鼓声传来,循声进村,阔大整洁的广场里正在唱大戏。县豫剧团“送戏下乡”,村民们围坐在干净的水泥地上,乐呵呵地沉醉在另一个世界里,整个村庄沉浸在一种节日的喜庆里。

我和熟悉的婶子大爷一一打招呼,母亲笑着猫腰迎出来,我俩站在人堆儿外。她笑吟吟地说,咱庄隔三岔五唱戏,有古装戏,还有现代戏,唱的都是教人学好的。戏班子一来,行头收拾停当,妆一化立马就开戏了,哪像从前看个戏恁作难。小时候,家乡有时在春节演戏,戏台在村西的坑里,光搭建台子就得两三天。看戏的人看时怪开心,搬个凳子坐在土窝里,尘土飞扬,仰脸看上半天,鼻孔里、耳朵眼里都是沙土,灰头土脸的,真是“一嘴砂‘糖’一嘴泥”啊。用木头搭起的台子和半新不旧的戏装组合在一起,与今天这座宫殿般的舞台、华丽的演出服一比,就是黑白和彩色照片的区别。

东北角那辆三轮车里坐着爱香婶,她怀里盖着小被子,眼睛瞄着戏,嘴里吃着东西,像个馋嘴的孩子嚼得欢实,她身边拿着茶杯和纸巾的不是媳妇冬云吗?不时地弯腰给婆婆搌着嘴角,这温馨的一幕让我吃惊得就像看见戏里的古人穿越而来。我悄声问母亲,冬云以前不是常打骂婆婆吗?母亲欣喜地说,冬云像从葱地出来了,对婆婆好得很,婆婆生病了,她像女儿一样伺候着,捧茶送水,你婶子有福了,那个晓亚也把撵到北地搭窝棚住的公婆接回家了。说变好都变好了,好哩让人不敢信,现在这些小媳妇们都比着孝顺呢,看来啥风气都会传染啊。

母亲赞不绝口,她的话,使我眼前掠过一幅画面:春风一吹,人间的花“扑棱扑棱”全开了。说到花,母亲忽然瞟见我给她带的花和花肥,高兴地一把拉住我说,走,不看戏了,回家种花去。

以前没见母亲养过花草,回首童年时记忆的底片上全是灰色。母亲说,那时天天睁开眼就是穷忙活,地里是地里的活儿,家里是家里的活儿,白天不是白天,黑夜不是黑夜地忙,刨地,打坷垃,下老憨力,哪有闲心养花?再说吃这顿没那顿的,哪有闲钱买花呢?现在日子好过了,种个花草是个事儿,家里有了花,觉着格外美,天天看着,心里舒坦得很。

母亲真是老了,每次见到我,提起个话头就像拆了件毛衣似的,哧溜溜地扯个没完。现在不仅母亲养花了,户户都把自家拾掇得花园似的,谁家村舍旁,不时会挑出来一枝桃花,像粉嘟嘟的花仙子笑在春风里。母亲在大门外、院子里、菜园里,甚至房顶上都上了花。村里是一家有了新的花种子,全村共享,所以家家花样繁多,四季飘香。

我想起看过的一句话:如果你来找我,我不在,请和我门前的花儿先说会儿话吧。这么富有诗情画意的事,就发生在我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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