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兮

作者: 许永强2020年09月04日散文随笔

很早很早以前,大抵是冬天,是秋天罢,抑或是蛙声作管弦的盛夏里,是镰刀跟稻子说些什么的时候,挥镰的农人就已顺着一弧月型的路径,将种子预存在了春天的阁楼上。

关于这个路径,镰刀是知道的,锄头也知道,耘耙也知道,更晓得的一定就是那只耕植在岁月的犁了。据说这犁也来自很远很远,远得只有背索的农夫才知道它的路径,远得只有睁眼闭眸的老牛才能够说出它的故乡。

早晨,在村头那棵已被剪刀催齐的歪脖子杨树下,种子走下了春天的阁楼,种子的思念不知什么时候煽起远天滚过一声春雷,立刻就褪掉了农人焐冬的旧棉袄,立刻就惊醒了半睡半醒反刍历史的老牛。是的,种子回家的时候到了,一切都该出发了。

千年的桃花遮不住农人的视线,万年的柳枝拴不住老牛的脚步,他们踏着春天的行板上路,顺着种子里那奔流不息的血脉,顺着来自梦的故乡的那犁的旅程,四周是燕盘啊,蝶舞啊,兰香啊,鸭呷柳妖,麦绿菜花黄,还有那犁之于土地的诉说。在垄上,犁的诉说一如歌唱,犁要土地翻身而坐,犁叫土地承纳不变的四季以及起伏的世俗,犁跟土地商量着,怎样迎候那远道而来的春的嫁娘,于是就看见土地站成一垄垄的方队,就看见耙对土地的梳妆,就看见耧急着给垄定型;还配着乐呢,犁耙水响,田歌和着蹄哒,莺啾伴着柳哨……

很快,种子住进土地温暖的洞房,农人一脸的皱纹已被喜色填满,在田埂上卷根烟吸着,暂且将自己蹲成了一个顿号。尚不能说:“一粒归土,万颗归仓”,农人们还要从顿号里挽着膀子豁出去,再撒一把汗水在春泥里发酵,把垄上的那一点希望移植到铺延到大田里,依然顺着月型的路径出发。

这时,在村头袅袅的炊烟里,妇人的一声召唤,就将农人及春天的心情一起召唤到餐桌上。土地被翻开了,种子落嫁了,秧啊苗啊理想啊,都在咕咕噜噜长着呢!农人岂不心动,老牛岂不安逸,犁肯定也是快乐的;而在庄户人家,最高兴的还是亮着嗓子喊饭的老妇,她在灶台柴门里,张望着一地的春景,煮葵燃笋饷春耕,肯定是要给老头子把壶酌酒的。

春耕兮,春耕兮,如画不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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