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街的温暖记忆

作者: 陈重阳2020年09月08日散文阅读

幼时,从庄里走过一片庄稼地,沿着柏油马路一直向西,约莫三四公里,便是后街。

灰砖红瓦的房,站成两排,似张开的臂弯,每天都在充满热情地接纳四方来客。那些高耸的电线杆子,五花八门的广告,蛛网般的电线,房脊上昂首的石兽、生动的木鸟,天空的歌哨,背阴处的苔藓,都成为我童年的道具,装饰出生动的故事。

许记牛肉汤馆,我是循着清晨的一缕肉香,脚步不由自主地被它导航的。大海碗,杂碎和肉都鼓出了碗面,只能舀一勺汤,泡一个炉饼,吃得齿颊生香,到半拉就再添汤。食毕,一个响嗝打出来,舒坦地伸伸腰,迈开腿悠悠离去。

许记牛肉汤馆不远,是老杨炉饼店。他家打出的炉饼个大皮焦,爽口香脆。光顾老杨炉饼,为的是欣赏出神入化的手法,其次才是口腹之欲。

打馍的那个师傅,年轻,奇瘦。打馍的时候,赤膊,肩上搭一条汗巾,右手抓一把面团,飞速抛在案上,左手随即擀下去,成一白条,右手接着抹上油盐,往回一搓,白条旋成面卷,刷刷擀上三下,饼坯即成。小伙子移步、抖肩、甩臂,一气呵成的动作,很大程度上用的是惯性和巧劲。

沿街道的路边,是散落的小摊。远远望过去,瘸子李似乎永远都匍匐着双腿,守在他的瓜子水果摊。他带着谄媚的笑,狡黠地审视每一个走过的路人。有人光临,他便会十二分热情地招呼:熟人来了咯,这次给您多盛一些!然后他会叉开了整个手掌,胳膊极为夸张地伸得老高,然后慢慢下落,就在触到瓜子的一刻,五个手指轻轻一夹,也就是那么的十来粒瓜子而已。我当时心里暗骂他的狡猾。后来想,一个残疾人,被逼出来的生存之道,活得何等的不易。

我常常光顾的,还有张记修车铺。它的整面墙上挂着轮胎、气筒、胶带,自成一道风景。我们不是修自行车,是寻“宝”来的。张师傅背阔腰圆,声若洪钟,哈哈哈大笑着,用粗大油腻的手掌来抹我的脑袋。我的兴趣在于拣螺丝帽、链条子,这个可以拿回去做火枪。这时,张师傅就会问我们些话,几岁了,在哪上学呀,和气得像一家人。

老街,也活跃着一些流动的贩夫走卒,他们来自不同的乡下,操着不同的口音,五花八门的吆喝声不绝于耳。他们或挑担,或推车,把叫卖声塞进老街的巷子,让空气充满了新奇的味道,也蛊惑着大人小孩子们的欲望。于是,从门户里走出来,围着摊子讨价还价,寻找自己喜欢的物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和后街在时光里就开始背道而驰,愈来愈远。而那些人,那些事,那些风景,都成为记忆的符号,只有在不经意间,跳跃出来,一并鲜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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