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小院

作者: 满娜2020年11月06日精美散文

三年前,搬到城里去住了。于是,告别了老家的小院。于是,从此常常地想它——想它的满院生机,想它的素雅安静。

经过一个严冬的等待,迎春花先报告了春天到来的消息。迎春花有两棵,一棵栽在大门外,形容尚小,细长的绿色枝条被妻子像给女儿盘发一样给盘绕在顶上。等它开了花,嫩黄的花朵缀满枝头,仿佛是清纯的少女,娴静中带着些微的羞涩。另一棵长在冲门的影壁墙下,年龄比外面那棵要大得多,枝干已经有成人的大拇指粗了。它散漫铺展的枝条搭在影壁墙上,从另一边垂落下来,几乎遮盖了整个影壁墙。因为一天里很多时候处在阴影里的缘故,所以它比外面的那棵开花要晚几天,也显得更有层次感。先是一朵,两朵,然后又是几朵,零零星星地开放,仿佛悄悄地试探着春风的温柔度。接着,在越来越和煦的阳光下,更多的花朵就争先恐后地开放了,缀成一片的嫩黄,明艳耀眼,仿佛一片黄色的小瀑布欢腾跳跃着从高处倾泻下来,颜色感虽略不及油菜花,但在仍是满眼萧瑟的院落里,却也是别具风情了,几乎没有哪种花木可与它争锋。

迎春花正盛的时候,打开大门的一刹那,满眼的黄扑面而来,顿觉眼睛一亮,人的委顿低迷也一扫而空。可惜它的花期很短,感觉不几天就纷纷坠落了花瓣,嫩绿的叶子取而代之,于是满眼的绿意了。

接着是桃花开。桃树栽在院子南边前邻的屋后,已经有四五年了。去年结了几十个桃子,红黄油亮,煞是喜人。那种慢慢地看它长大,一点点的变黄、变红的过程也许是比吃桃子本身更让人愉快的事,所以,一般也舍不得马上就摘它下来,总是要等到很熟了才摘,为的是多欣赏一阵儿。后来,就陆陆续续地摘了,除了自己吃,还三三两两地分给邻居们。给,比拿更愉快,有成就感。

桃花其实是在它含苞欲放的时候最好看,花苞是暗红色的,蜷在枝条上,好像沉睡的婴儿,只等春风来把它们唤醒。站在树下,一粒粒的细看,像在数着一粒粒的红宝石,满心是沉静的喜悦和期待新生命诞生的莫名感动。等花开了,蜜蜂和一些不知名的小飞虫也都纷纷赶来了,嘤嘤嗡嗡的,围着树飞来飞去。在春日的暖阳里,绿叶衬着红花,活泼泼的,满眼的生机,但欣喜中却也含着一点点的伤感。也是不几天的工夫,桃花就谢了,桃子开始显现。一开始很不起眼,藏在萎谢的花根部,样子有些丑。慢慢地,肚子鼓起来,颜色绿起来,再过些日子,表皮开始光滑起来,且带了些暗红,于是让人憧憬着未来的收获了。

院里资格最老的其实是一棵石榴,栽在门洞旁边,三股分枝拧成块儿,屈曲盘旋着向上,再从顶上散放开来,蓬蓬的一大团。年岁一久,表皮斑驳脱落,显示着一种古雅的味道,与梅花颇有些相似。

春天石榴发芽最晚,别的花木都已耐不得寂寞纷纷嬉戏春光了,看看它的枝条,无论老枝新枝都无一点动静,好几回我都以为它是死掉了,于是掰断一根细枝,看看它的内里,是不是有鲜嫩的汁液。看过几次,也难以确定,只好疑惑地待之以时日了。等你已经被满院的春光所陶醉,差不多淡忘了石榴的存在的时候,它却悄悄地萌芽了。芽是暗红色的,像针一样细而尖,如果不细看,仍然是看不出来的。等你已然发现的时候,它已经大大方方地顶一树红而绿的叶子娴雅地伫立于春风中了。可是它仍然没有花,直到夏初时节,各种花都纷纷凋谢,无花可开,无花可炫耀的时候,石榴才尽情地展露艳丽的姿容。

它的花苞是茄形的,慢慢长大,然后从顶端裂开四瓣,红色的帛巾从里面翻涌出来,这时它的整个形状好似一瓶美丽的插花了。满树的红花衬着新绿的叶子,显得特别的明艳,真对得起五月里炎热的阳光。它是热烈奔放的吉卜赛女郎,有着不同世俗的个性。还是苏轼对石榴有深入的鉴赏:“石榴半吐红巾蹙。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他是以花写人了。

花虽好,但真正感觉到石榴的美则是秋季。几十个红似灯笼的石榴挂在枝头,那是多么美的景致。八月十五的夜里,在小院里摆张小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树木摇风,满园生凉。吃罢晚饭,撤去碗碟,摘几颗大石榴置于桌上,一家人分着吃。掰开来,一颗颗红宝石一样的石榴籽露出来,闪着莹润的光泽,还没入口,已经觉得满口生津了。如果此时天气好,一轮明月从东天缓缓升起,照得满院生辉,边赏月边吃着石榴,滋味实在是无可比拟的了。

人走了,但小院依然满眼的生机,该开的还是在开,该长的还是在长,该结的仍然在结。只是,我的寂寞说与谁听?

欢迎投稿,注册登录 [已登录? 马上投稿]

阅读评论你的评论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

相关文章

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