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心安处是故乡

作者: 付增战2020年11月08日散文阅读

朋友远足去了西藏,探访文成公主的遗迹,朋友圈里布达拉宫夜色下透出童话般的温柔与恬淡,她感叹道:天下没有远方,人间皆为故乡。那时夜色如水,她的心应该可以安睡。

很想去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譬如西藏。景色美到极致,人们简单的活着,怡然自乐,不知有汉,无论魏晋,那里无人认得我,我也不再会因为活在世俗里而紧张焦虑。然而终不可得,生活需要诗与远方,更需要面包与牛奶。

生长于铜川二十余年,客居咸阳四年,定居于西安十一年,她们都是我的故乡。在这个讲究流动的时代里,人大抵是要有三个故乡的:家乡的老院子以及老槐树,那一座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开的或大或小的一座城,还有那最终落脚的一世繁华或是一世苍凉。每一个被称为“故乡”的地方离开时留下了一份惆怅,重新背起了厚厚的希望,可是停驻下来,却发现行囊日渐空荡。停驻的那个地方好也罢坏也罢,都不是你的故乡,离开了,乡愁却像烈酒一样浓得化不开了。

查尔斯·狄更斯的《双城记》写了巴黎和伦敦的过往,主人公的命运穿梭在这两个城市里,牵绊着爱恨和欲望。偶然间我也认识了一个查尔斯的英国男人,高大而壮硕,普通话溜的超过了许多中国人,老查娶了上海姑娘为妻,生下了一对混血儿女。他满世界地在跑着,不知道是否会经常回忆起静静流淌的泰晤士河上那庄严而古朴的塔桥。

与老查几万里环游地球相比,故乡那座小山村离我并不遥远,不过百十公里的路程,但我却已无法融入故乡。鬓毛未衰,乡音已改,外祖母活着时常常叨叨我的家乡话让她一句也听不懂。芳草萋萋,物是人非,在那座熟悉的校园里,每一个角落都曾留下我的印迹,师弟师妹们却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让我恍然明白,我早已是天边的一片叶子,飘落到了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大地上。我在故乡熟悉的气息里胆小的像个孩子,我终于逃离了故乡,那一杯酒却只剩独饮。

有时候冷清让人孤独,有时候繁华让人孤独,孤独不在境遇而在心境。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他是把那座山当做了故乡的。王维从山西运城翻越秦岭来到长安,又在秦岭山下辋川之麓筑起别墅,他是把那一片茂竹溪谷当做了故乡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李太白在曲江池畔月下独酌,他在盛世长安的繁华里,却没有陶渊明与王维的淡然,他在旷达乐观之下掩藏着深深的失意与寂寞

做一个剑客,仗剑走天涯,兴至而来,兴尽而去,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这是李白那样书生的千秋迷梦,那迷梦让人神往,却更误导了文人千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汉晋隋唐,文人若没了风骨,便将了无名声,若风骨太盛,又终将成为竹林七贤一样的落魄饮者。

这一瓢饮里不知道是否满溢着乡愁?

朋友的家在安康,那是古称金州的地方。那里的景色很美,汉江缓缓流过,苍山如黛,江边白墙黑瓦,晕染成一幅水墨画。我也曾在那里小住,告别时竟错把那里当成了故乡。

有一句禅语说心安就是最大的幸福。我猜朋友从西藏回来,一定会时常回忆起那里的雪域高原,天高云淡,法相庄严,万众虔诚,却一定会依然沉浸在古金州的山山水水里,依然沉迷而不能自拔。

因为此心安处是吾乡。因为汴州虽好,错把杭州当汴州,却也并不是一种颓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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