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断片

作者: 雨打秋莲 2015年05月30日散文随笔

清晨

我睁开沉重的双眼,一缕金色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在地板上,我机械地看一眼闹钟,依旧是固定的六点钟。我依旧犹疑着,依旧带着询问的目光拉开窗帘,阳光与鸟鸣一起涌入室内,我看见那些先于黎明醒来的人已提着新鲜的菜蔬进入各自的家门,他们的脸上带着我永远无法猜透的表情。回身走入自己的清晨,进入一个日子的开端。床上还散落着昨夜梦的碎片,眼角还残存着昨夜月光轻轻抚摸过的痕迹,我突然有种错乱感,迷离,飘渺,不知身在他乡。这了无新意的清晨,这已经到来的一个纷扰悲戚的日子,这庞大冗长的生活,无数理由都无法推脱,昨天在刹那间得到新生。青灯已灭,树枝摇曳出未知的用意,天空又一次落入世界的炎症。多么新鲜的阳光,翻新过的空气有多少可以信任的成分呢?

这是个怀抱希望的时刻,新鲜的阳光可以溶化消极,颓废,棘手的问题也似乎有了解决的途径。清晨就是这样暗含着鼓舞的意味,让充满厌倦的尘世一次次浮现出美好的未来的幻影。清晨把无数人又一次拖入另现实的梦境,不必担心什么,世界用其宽广的胸怀接纳着,而命运却用另外的姿态拒绝着。那人潮涌动的街头,无数的梦想相遇,擦肩而过,那沉默的表情背后是一颗颗无法揣度的心。

这也是一个紧张与忙乱的时刻,时间在清晨狭窄起来,秒针每移动一下,就仿佛时间老人手中的鞭子在挥舞一下,催促着人们尽快把这一个日子的序曲进行完,从而进入生活的实质。清晨短暂,琐碎,让人来不及思索,即使是某个无事可做的日子,在清晨也有着某种不安的情绪,让人不免有种虚度光阴的沉痛感。

从清晨出发,我们将进入一个熟悉的同时也是未知的日子。似乎只有通过清晨,我们才能同这个世界达成一致,同自己那颗充满了叛乱的心灵达成和解。清晨是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清晨又是无数个生活的出发点。如果想要拥有一个完整的清晨,必须黎明即起,拂去梦的碎片,与星斗怅然作别。天光尚暗,还需慢慢等待,一切是那么的安静,思想是安静的,苦闷与疼痛也是安静的。时间在安静中一点点地掏空黑夜,粗糙的指尖划伤了最初的光芒。安静中蕴含着力量,尼采说:“叫嚣的朋友,请相信我!最重大的事——并非是我们最喧哗而是最静默的时刻。”在安静中看着世界一点点地明亮起来,看着那些属于明天与未来的东西一点点地在自己的心里升腾起来。朝霞灿烂,一切都拒绝修辞,只有露珠还在闪烁着最后的抒情……

正午

最明亮的时刻,也无法掩盖日子的苍白。从无依中出发的身体,此时已有了倦意,安逸之想望被晒得疼痛不已。我们预感到了伤口的存在,它将肆无忌惮地流出命运的脓血。抬头看天,蓝还停留在同一个页码,云朵已不屑于飘过思想的头颅,那重重叠叠的厌倦概括着前世与今生。我看到自己就在几个小时的变迁中变旧,一个陌生的我就那么被卷入记忆的漩涡,成为一个遥远的幻影。时间制造出一个分界点,那么多的人躲避在午睡的帷幔背后,让耀眼的光照射出无限的落寞。

寻找的路径落满阳光的碎屑,窗口晃动着腐朽的影子。堆积如山的故事都保留着生硬的线索,每一张脸孔都幻化出彼岸的繁茂与丰美。这无数简单,平常,枯燥的日子,在讲述与沉默的转换中无不透出庸俗的底色。活着的人与死去的人一同在张望着尘世之外的轮廓。

上学的孩子遵守着时间的指令,不远处的小饭馆酒香与菜香交织杂揉,制造出兴奋的赝品。这是时间的一个小小驿站,在短短的停伫之后,将继续寻找幸福的矿脉。台词从来没有被改写,情绪无需酝酿,尺度也无需拿捏,在疏于品味的剧情中,那发现美与诗意的欲望早已消退。客套的嘴唇,没有温度的言辞,没有人询问即将到来的沉落。一切也许本没有什么值得质疑的,值得质疑的恰恰是自己本身。正午让悲哀重又登场,一张张表情渐渐褪色,轻轻的叹息声中流露出关于暮年的想象。可能会有一场雨降临,可能需要准备一件外套,可能还会有诞生冲动与激越的时刻,可能还会为刚刚走远的上午而感到懊悔和不安。迈出第一步时,树影中又发现了昨天的脚印。身体里隐藏着一些等待复活的名字,被撕坏的作业本里,红色的对号一直深深地划在心里。童年一直都在折了角的往事里发亮。多年里,我虚构了无数个自己,置入不同的成长背景,在一个个正午的墙角下,翻拾压在石块下的岁月的底片。

又站在积满灰尘的窗口,又与尚未萌发的草木对视。我从不哀悼冬天,我知道下一个冬天不会太远,阳光把破败的楼房照耀得如谎言般灿烂,没有人经过的水泥小路,排列着生活的暗疮。这里的正午只属于这里,像无法口口相传的神话,凝滞在这个自高自大而又灰暗的边缘城市。众人在我这里,我在众人那里,一个正午的孤独漫游,我在光明里看到了晦暗不明的情节……

黄昏

啼血的杜鹃把最后一声悲鸣留在了落日的掌心,这枚思乡的病毒在一日里最后的灿烂时刻蔓延开来,让无数的人悲怨凄迷。那几乎被遗忘的故乡声声呼唤,而归去的路又在哪里呢?这经年的奔波劳作,遍尝辛酸与冷眼,却不知能否换得回那张薄薄的车票?一日即将终了,还有多少人在继续着乏味的劳动,在城市的隐秘部位捣毁着时间的规则?那一张张茫然而苍白的脸,从毛孔里渗出丝丝缕缕的疲累,在他们有些呆滞的目光背后隐藏着多少结痂的伤口?苦难重复太多,哭泣已显得多余。是不是每一个人的眼角都堆放着一块眼泪的化石?转身时,那古老的辞赋在胸口泛滥,断肠人络绎不绝,只是那匹瘦马,驮得动千年的光阴吗?

每一辆公交车的车窗玻璃都在放映着默片,那么多的脸挤在一起,相互传染着时代的暗疾。是不是冷漠也需要一次有计划的瘦身?那栖身之地是唯一的方向,不管是在黄金地段的高大楼宇,还是在临近郊区的棚户暗室,一盏即将被点亮的灯会展开收容的怀抱,让那无处倾诉的苦闷得以舒展。烟火被燃起,只是炊烟已被丢弃在旧时代。那遥远的乡村也日渐枯萎,黄昏里漂浮着盛大的没落。那些青葱抑或成熟的手指,还带着泥土的芬芳,但是他们却把世代的根须从泥土里拔出来,带着欣喜与渴望走向那灯火辉煌之地。远山与河流还在经过着四季,空荡荡的屋舍,生锈的农具,一片片脱落的斑驳墙皮,在时光的漠视中自生自灭。

别为往昔而伤怀,不管从哪里来,黄昏都是返回的时刻。结束白日里的工作,另外的人生图景就在这一刻慢慢展开。走出白天的那个自己,每个人都在以各自不同的方式走进另外的那个自己。世界散发出巨大的悲剧意味,黄昏的无数种暗示裂开。彼岸似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即便只是劳顿之后的酣梦,也提前预约了月上中天,花开满树。

在这个时刻,时间缓慢,泛起了温情,草木也摇动出不可破译的秘密。不必再担忧什么,在一个日子的结尾,不管得到或者失去什么,不管烦恼之事解决的如何,都可以暂且放下,暂且留给明天。缓缓西沉的落日带走了光明的幻象,而餐桌上菜蔬的味道足以概括生活的核心。灯火相继被点亮,匆匆归家的脚步让街道上充满了离乱。还会有许多的人,在为夜晚而梳妆打扮,激情澎湃。黄昏变异成一种起点,白日被无端地拉长,人工的光亮让多少人迷醉而失态。我攫取着落日里的悲壮,在这异乡的窗口妄图拼凑出诗意的火焰。那拥挤的街市,喧嚣的人群,似乎都已被我拒绝,虚空已把我全部地覆盖。言辞安静,轻风掠过鸟雀的翅膀,一切美好之物终将失之交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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