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车

作者: 茨平 2015年06月05日散文随笔

一辆板车上,捆扎好的稻草堆成一座小山,父母就是个小点点。父亲掌着车把子,母亲在后面推,正是上坡的路,父母都躬腰屈背蹬脚,使尽了全力,板车只在缓缓地移动。我的记忆常定格这样的镜头。

还在老家种田时,我几乎天天要拉板车,拉它要掌握平衡,使的力气,要持续不断加强,不能减少不能停下,是耐力毅力的大比拼,上坡犹其如此。下坡路好一点,毕竟不用往上拉,只须掌握平衡,车轮自动往下滚。如果是缓坡路,放开脚来走就是。如果是陡坡路,还要使劲地擒住它。人是走不过车的,放纵它,搞不好就会车毁人亡。下屋的王家连,就是因为没控制住车速,连车带人跌下吊坎,成了永久的残疾。拉板车苦拉板车累,但怎么也比肩挑手提好。想想,就一板车拉八百斤,肩挑一百三四,一板车肩挑也得六个来回。累的事别说了,时间呢?种田人时间也金贵呀。

我家还没板车的时候,所有的东西,都是靠肩挑手提。那是怎样的艰难?比如说田,离家,说远不久远说近不近,二三里路程;比如去山上,有七八里马路;比如去镇上,也有十里路呀。一百多斤的担子,压在肩上,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呀。走完一趟又一趟。特别是母亲,她只有一米五0的个子,自身体重从没超过八十斤,依然要挑一百多斤。小时候看到沉重的担子压在母亲肩上,衣衫全被汗水浸湿了,就巴巴地想,母亲你为什么不长高一点个子,这样你就会更轻松一点。我们每年都在长个子,而母亲却不长,可能是生活的担子太过于沉重,压得她一直长不起来。

家里没置板车前,所有的东西都要靠肩挑手提。朝别人借板车,多半是借不到,这就好比冬天借棉祆夏天借扇子,况且这么金贵的东西,用一回是折一回寿,其结果是双方都造成心理负担。这就不难理解,那会儿家里那么穷,父母为什么会咬着牙置一辆板车。当时置辆板真的不容易呀,轮轱辘,打车架加起木材要百多元。那会儿一天挣不上五毛钱。我一下子理解父母为什么把板车看得那么金贵,每回用完都要用水冲洗,用毛巾细细地擦,把一点污垢都擦掉。对于轴承,那是要定期上黄油的。没用时放到干燥通风的地方。有人来借,要反复叮嘱,小心点哩,不要弄坏了

板车也陪伴我度过一段艰难的生活。稻谷、稻草、蕃薯、芋子、化肥、猪牛栏粪、少不板车来减轻劳动量。记得我家做房子,清地基上泥巴,沙石砖头回来,都是我们夫妻俩一板车一板车拉的。每回拉它上坡,还在坡脚下就想,若有人打这儿过,那该多好哇真的。多一个人多份力,拉得就不那么累。乡下人,认识不认识,招呼一声,都会过来推一把,不在乎这点力气。对于板车,我没有父母那么爱惜它。一则它的售价还是百把块子,而一天的工钱能赚七八块了。二则,生活的艰辛让年轻的我心里浮躁。板车就成了出气筒。装车时重地扔上去。推着走也不挑好一点路,震得像踢踏舞一样。卸那些沙石泥土砖头之类的贱货,借着惯性用力一放,自己滚出来吧。不用时就扔在禾场上,让它风吹雨淋。父母见我这么虐待它,都过来骂我:怎么这么不惜物,都是养儿养女的人了。

有回在高速公路上堵车,堵得前后望不到尽头,突然记起了板车。有次推粮去镇上卖,只见马路上,首尾相接的板车比城市的小车还多。有车坏了卡在路上动不了。一时间堵的,壮观程度一点儿也亚于高速公路上堵车。心情也是那样焦急烦躁,怎么还没弄开呀。记起了板车,就有点怀念它了。这次回故乡,在乡村马路上,看见两个老人躬腰屈背推板车,车上堆满了化肥,那是一段长长的上坡路。青壮年们都外出打工了,乡村只剩下老人,他们的生活还紧紧地依赖着板车,感觉有点时光停顿了。我走过去,搭了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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