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声声玉渊潭

作者: 孙长江 2015年06月07日散文随笔

爱美,但不会臭美的我,做的傻事太多了!走在北京的大街上,会长时间地盯着路上匆匆走过的女孩,回想着自己做男孩的那个时代,有好几次差点掉到道牙子下面去;一丛一丛点缀在街边茸茸草坪中的凤尾兰,居然会在绿绿的叶芯里串出一根高高的梃来,围满圣洁的白花,在活得匆忙的北京,是没人看的,但我看,看得扫街的人几次放下手里的活计关切地问我在找什么……也爱静,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有风景没有风景的地方,望着叶缝间筛下来的诗意,想一会突然间从连自己也不知道是多还是不多的经历中挤出来的一个瞬间、一个片段、一个思绪、一个感悟

于是就打车去了到京城如果只是一走一过的人绝对去不了的玉渊潭!因为据说那儿挺美,更静。

潭,就是一汪水,荡漾在高高低低的土丘间,曲曲折折的,又被围在了岁月侵蚀下已经很难再找到半点人工痕迹的堤岸内,脉脉地潋滟着粼粼的波光。几座桥,造型各异,虹霓般跨过潭面,一座比一座精神。站在这一座上,看着另一座,就老想到那边更精神的一座桥上站站。这桥不是人造的吧?谁造的,又不知道。想来想去,满脑子转悠着的都是,上天造好了它们,一松手,就摆在了这里,摆得时间太久了,生了根,和潭分不开了,如果搬走的话,留下的空白,怕是在现在这个世界上一定是没有什么能够填补的!

水是很深的吧,我想,不然,如何装得下高大的古柏和虽然大手大脚却也摇曳多姿的垂杨的倩影?站在岸边,随便找一个角度往下看去,水中浸满的都是葱笼的绿,浓郁的绿,只要那绿款摆摇漾起来,你就知道,正有一缕拂面的微风拂过了岸边低垂的丝绦。若不是园子外那山遮不住,树挡不严,举目可见想不看都不行的楼啊塔呀的,怪模怪样地矗立出来的被许多年纪很嫩的人称之为现代的繁华,无情地破坏了满园子的幽幽深情,我还以为我正在开怀啜饮着一杯醇醪,呷一口酒,嚼一块绿,不觉就醉了。忽然,我又想,我来的不是时候吧;有月的晚上,银辉朦胧了碍眼的楼宇,薄云淡化了穿空的巨塔,这里一定会更美!

池子里,一定有鱼?红颜色的,或者身上有着斑斓花纹的,即便是随处可见的一尾鲤鱼,或者一条稀松平常的鲫鱼,都好,静静地,就躲在水底下,嬉戏着,啄啄这儿,碰碰那儿,寂寞了,玩腻了,把小嘴拱出水面,制造一个惹人做梦的涟漪,在我的心中,也一定会永远绽开着一朵深藏在记忆中的花来。果真,有人在“禁止捕鱼”的牌子下偷偷地捕鱼。想来他们是很聪明的,是早已识破了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笨拙的。于是我便就地坐在了一块刚好容得下我屁股的石块,并不认真地看了起来。他们工具不仅携带方便,也很简单。一个笼子状的家什,上面开着一个孔,里面放几块似乎没啃净的骨头,往水里一扔,剩下的就是等候了。我是满以为等他们再拽起来的时候,里面一定欢蹦着红色,扑棱着斑斓,扭动着鲤鱼或鲫鱼呢。然而,没有,还是没有。但他们并不失望,照样扔下去,再拽上来,然后再……看着,想着,我禁不住笑了起来。他们不是在捞鱼吧,是在捞故事,捞童趣,捞丢失很久了的快乐

花,怒放在园子里的树间空地上,没和谁打过任何招呼,静静地,开就开了,在该开的时候;落就落了,在该落的时候,夸也好,惜也罢,淡然了潮起潮落的它,就没说过一句这世间有一缕清气是它播洒的。蜂,穿梭在姹紫嫣红间,除了嗡嗡嗡的翅翼不停地扇动,别的声音,一点也没有,静静地,在蕊间翻检着,忙碌得差不多了,就飞走了,不久,又飞回来了,是不是刚才的那只,是没法辨认的。它们到底要忙碌到什么时候呢,我想,只有在雪花飘飘洒洒的时候才不会找不到它们的身影的吧?到那个时候,它们累了,倦了,也一定是已经走到了属于它们自己的黄昏时刻了吧?一如眼下的我,离去得那么从容,那么果决,俨然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留恋了,也不会有人留恋我一样;一下子就消失在了人们来不及发出的唏嘘与叹息声中。遗憾吗?有点;伤感吗?确实。

与嘈杂的市声相比已然堪称静寂了的园子里,我,如同失群的孤雁一样,偏又找了个接近僻静的角落,坐下来,看宫墙柳,看沧桑柏,看蝶恋花,看蜂酿蜜,看石上苔,看……不知道别处的静,是不是可以看的,只知道玉渊潭的静,就砌在斑驳石罅中,就润在苍劲叶脉里,就绘在缤纷蝶翅上,就铺在粼粼波光上,就……我为什么会看得这么入神呢?莫非我是要用散落在玉渊潭中这可以看到的静谧给今天的遗憾明天的笑谈找一个类似傲岸的慰藉,给无奈给伤感寻一个能够平抚的寄托?

只可惜在我还没有找到那慰藉和寄托时,已经半天不叫了的知了,却耐不住寂寞地叫了起来,让我带着深深的惆怅,连大名鼎鼎的玉渊亭的重檐都没能去成,就走出了我坐着比徜徉的时间更长的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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