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草

作者: 孙玉茹2021年03月23日生活散文

在我的右小腿上有一块红枣大小的伤疤,那是几十年前打草时留下的,每当看到它时我就会想起小时候打草的情景。

那时候我们要放一个月的秋假,放假后我和一些小伙伴除了拾柴就是打草,相比之下我们更爱结伴去打草,因为打草可以卖钱。我们村口有个大车店,每天傍晚都有住店的大车,店主吕大爷常给他们收草喂牲口,所以我和周围的不少孩子都抢着打草卖给他。

草的价格是不一样的,蔓蔓草好打,可二斤才一分钱;稗子草一分钱一斤,得到壕沟和水坑里打;芦草最贵,一分五一斤,可庄稼地里很少有。于是我们就选择打稗子草。开始在近处打,近处的草少了,就去较远的水沟里找。收多少草得根据住店的大车数量来定,有时去晚了就不收了,所以我们必须抢先等候。我常常午饭还没吃完 ,对门凤英姐带着小伙伴就来找了,于是我拿着块饼子就和她们背着筐出发。村外二三里处有一条大水沟,站在沟边就能见到直立在水中一尺多高的稗子草。我们卷起裤腿,拿着镰刀小心地蹚着过脚面的水边走边打。在水里打草不像在旱地上,能就近放成堆,“转移”地方时再把草堆一一抱到筐里。稗子草割完一大把就得先送到岸上,然后再下水去割。几个来回后,裤腿就都湿了,弄不好滑个跤,浑身就会弄得泥猴似的。可我们不在乎这些,眼里只盯着草。

有一次我割草时不小心在右小腿上划了一道一寸长的口子,流了一点血,我也没在意,继续打草。过了一会儿觉得口子处有些发痒,抬起腿来一看,一只黑褐色的大蚂蟥正叮在口子上。“蚂蟥,蚂蟥叮我了!”我吓得边喊往沟边跑。小伙伴们也赶紧跑出来。我坐在地上干看着那“怪物”不敢动,带着哭腔喊着:“快帮我揪下来!”“别揪,这东西越揪越往里钻。”凤英姐赶过来边说边脱下一只鞋,用鞋底朝着我腿上的蚂蟥使劲拍。这招儿很灵,很快蚂蟥就掉在地上缩成一团,之后她们几个有的拿镰刀,有的拿小棍,把蚂蟥“大卸八块”,再一看我的腿都被拍红了。不过她们还是抵挡不住草的诱惑,又接着下水打草,我却没敢再下水。那天我只卖了不到两角钱。之后我就再没去过水里打稗子草,因为除了对蚂蟥心生恐惧,再有就是我的伤口感染了,先是红肿,接着化脓。开始我想,把脓挤出来就好了,想不到越挤感染的片越大,口子里边长出新肉,可边上又起了脓包。我只好每天抹紫药水。母亲让我去医院看看,我坚决不去,理由是卖草的钱还不够给医院的呢。不过,这也没影响我继续打草,我只是改为去棒子地和谷子地里打蔓蔓草。心想,这种草便宜,但打得多了也能多卖钱。蔓蔓草长得很旺,如蜘蛛网一样趴在地上,从根上一提能拉起一小片,不一会就打一堆,一下午能打满满一大筐。怕装得太高绳子揽不住掉下来,就错茬装。有时草太重,我一下子背不起来,就跪在地上,用镰刀支着,先起一条腿,然后再慢慢往上“拔起”。草是打得每天比小伙伴们多了,但店主不愿买这种草,说牲口不爱吃。有一次,好不容易排上队该称我的了,吕大爷却收起秤,说收够数了。我很沮丧,到家把草筐扔到院子里趴到炕上就哭。母亲知道原因后说:“不收更好,打回来咱晒干草,秋天的草出数,二斤多就能晒出一斤干草来,到冬天没草时,一斤干草能卖三分钱。”听母亲这样一说我又来了精神。之后,我打草,母亲负责在家晒草。

假期过去了,我腿上的伤口渐渐结了痂,我家的柴草房里也存了两垛干草。冬天到了,很少有人家存干草的,于是我家的干草成了稀罕物,大雪天时,吕大爷常拿着秤到我家买草,还带着笑跟我们商量价格,我站在母亲身后,心里有一种卖与不卖由我们做主的霸气。母亲让我把每次卖草的钱单放在一个盒子里,每当我拿着盒子里的钱去买学习用品和家里需要的东西时,就会骄傲地对人说“这是用我打草的钱买的”。

几十年过去了,当年我腿上的那块疤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了,但这段打草的经历却让我刻骨铭心,回忆起来不仅从没觉得苦,而且还心存感激。因为它除了让我感受到用汗水浇灌出的快乐,还锻炼了我的意志,教会了我更多宝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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