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雨

作者: 吴国荣2021年06月26日优美散文

雨是大自然对人类和土地的赏赐。雨与农民的利益紧密相关。我对故乡的雨情有独钟,曾在十年九旱的旱垣上长期生活

小时候,经过了漫长的冬天后,老天突然下起了雨,大人们说,这是春雨,春雨贵如油。长大后接触古典文学,看到唐朝文学大家韩愈写给同时代张籍的诗,“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似乎很美,但依然不知春雨与自己的关系。还记得谁家门上“一冬无雪天藏玉,三春有雨地生金”的春联,仿佛感觉到了春雨的新鲜、酥润。因此,春雨时节,便戴上草帽或打着伞,到街巷、到村口、到生产队的场院里,看一看山的朦胧,看一看田野的葱郁,确也爽心。

我家那时住一座旧四合院,每个檐头滴水下,都放置一口水缸,主要是盛接雨水。这还不够,母亲还把能腾空的腌酸菜的小瓮、面盆、洗脸盆等,都放在屋檐下接水。因为老家是干旱坡塬,降雨量少,地下水深,人畜用水都靠旱井里的水。旱井里的水都是雨天街巷里蓄集起来的水。刚下过的雨,流到旱井里,既混浊,又有异味,非等一段时间沉淀发酵才能食用。因此,雨天蓄接屋檐下的天水非常重要。

较之于春雨,夏天的雨水就不一样了。晓作狂霖午又晴,来则兴致勃勃,气势滂沱,去则心满意足,艳阳高照,让人感到潇洒随意,淋漓尽致,给大地留下清凉,滋润了庄稼。只是夏雨太猛烈,冲到沟壑田间,会形成很大的水壑。小时候一下暴雨,故乡池塘的水就流得满满的,它既是农村澡塘,也是游泳池,还是浣纱洗衣的地方。1968年,我们村来了一伙北京插队知青,一旦池塘有了水,白天或晚上便都有知青游泳洗澡。村里的后生们也跟上学游泳戏水。那时,我还小一些,上小学五六年级,也跟上这些北京知青厮混,午后上学前先到池塘里玩一会儿水,下午放学后还要去,学会了“狗刨”,因为迟到,被老师罚站批评。但夏天的池塘曾带给我们小时候无穷的快乐

纳兰性德写秋雨“夜雨做成秋,恰上心头。教他珍重护风流。端的为谁添病也,更为谁羞……”秋风秋雨愁煞人,一层秋雨一层凉。秋天正是农村收获和秋播的季节,需要适当的雨水,但秋雨麻缠,庄稼户看着成熟的庄稼不能进地收割,怎能不愁眉苦脸?当然,雨打芭蕉,竹窗凉雨,另是一种感觉。我在农村时,正面临梦想和抉择的焦灼,和路遥在《人生》中所刻画的主人公一样,心灵被现实吞噬,理想追求迷茫,心情如同农民对于秋雨的感觉。晴耕雨读,秋雨连绵,我从驻村干部那里借了一套1973年前后新出版的《红楼梦》,放在床头细读。“夜山秋雨滴空廊,灯照堂前树叶光。对坐读书终卷后,自披衣被扫僧房。”在乡村的飒飒秋风秋雨中,我通读了《红楼梦》,反复吟诵,其中好多诗词几乎能背。感谢秋雨!

冬闲时节,农民盼望的只是冬小麦能够盖上厚厚的白雪被。前几年,在编我们村村志时,胡绉了几句诗,“日画晨窗风启门,岭上人静梦中回。野望无垠晴更好,雪中黑犬印梅痕。”但几句陋诗并不能概括故乡雪后景象。我们村在一个坡塬上,大雪之后,满天皆白,在冰雪的雕塑下,臃肿的村野极像童话世界。村庄建筑依坡就势,高低错落,满眼琼楼玉宇,超凡脱俗。好美啊,故乡梦中的雨雪!

其实,无论雨雪都是下给农村、农民和土地的。故乡的雨对于庄稼户来说,无论喜怒哀乐,都是真情的吐露,因为它和农民的利害息息相关。而对于城市、市民来说,下雨不下雨,下得大与小,下得季节合适不合适,多与出行影响、气候调节有关了。

去年秋天回故乡闲住,秋雨隔三差五下个不停。间或有门前屋后的发小、同庚来小坐。嘘寒问暖,各述家境,也抱怨这秋雨没完没了,影响苹果着色,玉茭、谷子不能及时收割,会在地里发霉。

“人情旧雨非今雨,老境增年是减年。”故乡有我栽植的树木,有我的菜畦花圃,有我的魂魄气息,更有我的父老乡亲,我愿故乡云蒸霞蔚,风调雨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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