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香

当故乡已变得面目全非让人找不着北的时候，回乡的动力便直线下落。当甲乙丙丁城市建设已搞得相差无几不相上下之时，旅居其中任一座城市都相当于旅居了其余全部。

在游L古镇时想到了旧时的棠城。与L相比，棠城可是真正的古城啊。那些满目皆是的古朴又不乏精致的屋脊、房檐、窗棂，那些大大小小落雨天便被淋得青花亮色的石板路面，是L古镇所能比的吗？只可惜它们现在消失了，模糊的身影只留在儿时的记忆中，像受了潮气画面漫漶的老照片。

还有那条曾给了我许多记忆的河流。时隔多年，我依然能忆起它混羼着鱼儿、泥土和水草的鲜活之气。

只为能看到那些温润的场景，只为能闻到那些熟悉的气味，或许还会因此而陷入亲切的回忆，我们走遍大江南北。而这些，惟有古老的人文事物方能提供。于是，我们怎不会为那些古老的人文事物的消失而感遗憾、喟叹？

我们总希望看到一些不变的事物，如同我们总希望能找到长久的朋友，长久的爱情一样。

有种快乐，有种营养，惟有长久的事物才能提供；

有种感动，有种思想，惟有长久的事物才能引发。

一概而论地摒除古老事物无疑也摒除了长久事物，摒除了由长久事物所提供给人类的好处。由此，我们怎能不失忆？怎能不魂无所依，浪迹天涯？

然春节将至，我还是回到了故乡。回乡的理由简单而有力——父母尚健在。

然遗憾却没有因我回到故乡而有所减缓。

遗憾之余，就只有到剩下的古老事物中去感受那余下的亲切了。

去走观音桥、得胜岩、天主堂；

去吃凉粉，一边看摊主切凉粉，抓凉粉，放佐料，一边闻从此过程中所散发出的凉粉香、油辣子香、葱花香；

去砍鹅儿肉，转土陶店，去选一种黑色的纸面折扇，只为能闻到那熟悉而亲切的气味；

去棠城所辖的万灵古镇谒尚还清亮的濑溪河，看残垣断壁的赵家花房子，听万灵人讲他们昔日盖世无双的缠门武师……

故乡，故香，顾香。只因故香，我们才频频回首，顾念不已。

故乡，故香，顾香。如果将来所有熟悉的古老事物都已无迹可寻，如果将来我已彻底失去回乡的理由，我还会回乡吗？

故乡，故香，顾香。当故香不在，我们又有何香可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