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蒸馆蒸汗记

作者: 灵山飞雁 2015年07月19日散文随笔

表弟开了间“汗蒸馆”。

每每说起这个八零后的表弟,总是有些出人意料。在北京做酒店管理的他,忽然辞职,带着怀了孩子的东北老婆回老家来养什么黄粉虫。两年下来,虫子没销出去,只好用来喂鸡。到后来,鸡也没赚上钱。改行,跑业务,卖高档酒。再后来,和人开茶楼。生意倒还不错,房东老板突然借涨房租给收了房子。刚说在倒腾保健器材卖,却又开起了汗蒸馆。借我家那位的话说,和我换工作有得一拼。我有些不服气,像我们这些农民工,除了干技术活的,有谁不是这么干干换换呢?又有谁真这么喜欢换呢?迫不得已。

难得有大家聚餐的日子,酒醉饭饱,他执意邀请我们去蒸汗馆享受那出汗的爽气。受好奇心驱使,我们欣然前往。

不愧是高消费场所,装修得很讲究。带语音的电动门,热情而温婉。换好宽松的衣服,赤脚沿着铺设七彩灯的豪华楼梯,来到封闭的蒸汗间。门上提示着免进人员条件。幸好我心脏健康,没传染病,符合进去的条件。屋内柔和的橘黄色灯光有些暗。中间地板是金黄色的。仿佛由黄金铺就,心情顿时苏畅。沿壁用一种特别的瓷砖,做成北方的炕状台子。看见有人舒展地躺在上面。我也小心翼翼地学着躺下来。炕面温润而舒适,有热力源源不断地沁透过来,慢慢流转全身。

殷勤的东北表弟媳妇,特意又送来一壶开水。并叮嘱我们出汗时,要多喝水,有利于排汗,疏通毛细血管排毒。这当儿,表弟笑吟吟地带着他那长得浓眉大眼的儿子进来。在正中坐下来,摆开了棋盘,杀将起来。父子俩棋盘上你来我往,还不忘嘴里相互说笑。在古人看来,老婆孩子热炕头,便是最大的幸福了。表弟媳妇带着孩子守店铺,表弟开车跑保健品,姨父和姨在北京混了很多年,颇得老板欣赏,收入比一般普通工人高很多。一家人的日子,也算是农民工中的佼佼者了。可是,姨父走的那天,请我们去吃饭。喝了很多酒,言语中很是伤感,说姨是流着泪走的。这么些年来的辛苦,本来定好的房子终因没钱而泡汤…不争气的儿子,一心想做生意,表面上看起来挺红火的,洒出去的却是他们的血汗钱…若败了钱也罢,最要紧的只希望他们团结和气,不惹事生非给父母招气怄就行了…场中父子俩已杀得火热,声音也高亢起来。其乐融融的亲情,怡然自得的神态和溢于言表的幸福绝对羡煞那一班留守儿童和远离妻儿在外打工的。更别说这考究的环境,那是在工地在城市里游走洗洗倒头就睡的农民工很难奢望的。不一定是收入问题,更多的是刻在骨子里的消费理念……

嫂子两岁的小孙女,卷曲着两个羊角辫的小脑袋从门缝里探进来。遂悄悄磨蹭着过来“哎呀,好烫”。小孩子是不适合蒸汗的。她怕自己被呵斥出去,立即用胖乎乎的小手掩自己的小口,用一种坚决的表情赖在婆婆身边。小外孙女除了皮肤黑点,个性皮点,还是很可爱的。自打出生以来,仿佛成了嫂嫂的一部分。有时候真搞不明白,孙辈们有这么罕的么?走一步也带在身边,和父母反倒生疏了。我不敢想象,几年后的我,若成了嫂嫂的样子,我该如何面对今天的我?

不知不觉,已喝光一壶水。再热再累不很出汗的我,汗水也湿了衣襟。湿漉漉的自己, 恍惚间突然找不着北了。二十多年前站在华光楼里望着江水暗自垂泪,以为这城市的繁华与我无缘。而如今,躺在这装饰考究的蒸馆里,悠闲地喝着水,放飞着思绪的,还是同一个人么?这些年浑浑噩噩,经历过的不少,留下来的是什么?酒桌上同乡恭维的话语里不乏羡慕和嫉妒。可又有什么值得羡慕和嫉妒的呢?仅仅因为抓住时机在涨价前买了房子?还是那辆代步的不足万元的车子?还是这么多年来未曾放弃的幼稚的童心?!前些日子,碰到已小有名气的发小。欣喜和羡慕充满我整个大脑——她经过不懈努力纵横驰骋,终于在自己喜欢的文字领域里拥有了半壁江山。而我,却依然在门外徘徊,一无所成。没想到,她反过来却羡慕起我来。她说,一个女人最大的成功莫过于找到一个疼爱自己的丈夫,拥有快乐家庭的幸福。

于是,转不过弯的我,实在迷糊起来:人这一辈子,究竟在追逐些什么?什么才是我们真正想要的?!

世界如此热闹!只有 泛着金色的地板,同我在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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