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几株

作者: 普洱白晓娟 2015年08月03日散文随笔

搬家时,买了几盆绿色小盆景。所有都葱葱,独独这盆,干了死了。拔掉枯木时,发现不知何时生长出许许多多不知名的杂草。

没有商量,不问世事,兀自活得甚欢。

于是一样浇水照料,再插入几根石斛,以致忘记当初所养究竟为何物。

总有些东西如此,无心插柳自成阴。它们从暗夜的土壤,一寸一寸,向外。伸展,探索。以新的绿色,再创生命之奇迹。

没有种子。阳光,水分,土壤,细菌,不知谁与谁相爱,才孕育了它们。一如人类最初的起源,神秘美丽,偶然又必然。

有的蓬勃在升,有的纤细在长,有的高高在上,有的矮矮小小。却一样不能阻止它们,活着。

相互温暖相互冷淡,相互依靠相互排挤。三寸天地,竟也形形色色,五味杂陈。

生命皆平等,该与不该,并无绝对。

卑微高尚,贫穷富贵,大千世界,活好活不好亦不重要,生命重在参与。存在就好。

绿叶到枯萎,青丝到华发,世间万物,无不息息相关。遍行天下是一生,足不出户亦一世。

生活,没有最好,只有适合。大鱼大肉,槽糠咸菜,日子不过如此。

依然是这盆小盆景,依然是这些小杂草。烈日炎炎,几天忘记浇水,居然奄趴在桌上,枝干绿叶再无一丝生气。

惶惶然抬入卫生间,让它们在阴凉下喘息,再匆匆淋上清水。剩下只有祈祷,我不知一棵纤弱的小草对生命的渴求与极限如何。我一直说活过来,不要死。

看着生死线上挣扎的无奈与顽强,似乎听到声声微弱的呻吟。心刹那疼痛,由此心生敬仰。就算有前世今生,就算有轮回,生命依然是众生之神往。

第二天,居然枝干滋润叶子返绿,它们又神抖抖活过来。只要一息机会尚存,便找寻任何的生存,人与自然无不如此。

庆幸没有因为被忽略而赌气,它们一样活得感恩,知足,愉悦,甚至比先前活得更欢。

或许它们明白,太过计较只会害了自己。知遇之恩方为重要。

我所明白的是,挽救一颗生命,有时只需一瓢清水。举手之劳,善莫大焉。

奇怪的是几天后它们不再向外伸长,而是一根根向上,想要攀附墙角或寻一片虚无直抵房顶。酷热不再,草们却无法安逸。

相生相克,相煎相容,世间种种,谁又知晓。终究,害它的阳光依然是它唯一的追寻。几片枯黄的叶子,不知何时滑落。悄无声息,无惊无扰。没有遗憾伤悲与不公不服,依然优美的身影,本该令人心生怜惜,却反让你敬佩,不禁赞叹生命瞬息的美丽。

没有什么可以永恒,你我也终究一死,不过是正常的规律。只是,如何像一片落叶来去不惊,或许是人类毕生都无法参透的真理。

见我如此这般,他说扔了吧,不过几株杂草。我说杂草也是草,是草就是命,是命皆平等。

而余秀华说,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

一个乡村脑瘫小妹,她的诗与人叫人欢喜且敬重。我相信每个孩子都是上天派来的天使这样的说法,所以让她不健全的身体及混沌的大脑赋予诗歌的天赋与灵性。我也相信上帝关起一扇门就会打开另一扇窗的说法,所以让她徜徉语言的天堂快乐生活。

我知晓她的诗歌想要告诉人们的道理,我只希望她能抛开道理,做一棵快乐的稗子。家人心里,稻子稗子一样是宝。

大不了,我们不以稻为伍。以稻一起,稗就是敌人,敌人就要被消灭。有时刚出生,上天就替我们决定了一条错误路线。

但心可二次选择,选择离开稻田回归山野,做回一棵快乐的稗。与小花小草杂木一起,无忧无悲,自由自在。

因了诗歌,所以幸福着。祝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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