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椹树下

作者: 陈彬源 2015年08月07日散文随笔

我的如花似梦的童年时光,有相当一部分是在桑椹树下度过的。尽管有许多事和物在今天已记不起,或已渐渐模糊,但桑椹树却十分清晰地铭刻在我的心坎里。

故居门前有一棵好浓好浓的大桑椹树,那是祖辈栽种的。树杆足有大碗口粗。炎夏,它给我们遮出一方绿荫来。雨天,它又给我们撑起一块避雨亭。除了冬天外,春夏秋三季,桑椹树都成了我儿时寻求欢乐的地方。春天,百花盛开,鸟语啁啾,桑椹树的叶子长得嫩绿嫩绿,树干也一改冬天干涩的面貌,变得光滑起来。我们兄弟姊妹以及邻居小朋友就在树下玩游戏,什么捉猫猫啦,抓鸡仔啦,朦猪眼啦等等,玩得不亦乐乎。到了夏天,桑树不但是孩子们的玩处,而且还是大人们纳凉的好地方。每当黄昏暮临,大人小孩都会搬张小凳子,端着饭碗,坐在桑树下,边吃边聊,以此打发一天的劳累。同时,大人们往往在这时交流白天劳作的信息,商讨明天的工作。讲完了正经的事儿,便是天南海北的闲扯。什么邻村的阿财发了,黄家的人病了,张三见鬼,李四撞邪等等,甚至还有谁家的媳妇偷情的绝密事儿,全都在这一小块绿荫下传开来。我们小孩听不懂大人的事儿,就只好在祖母的膝下听故事。

炎热的夏夜,祖母一边给我抓痱子痒,摇扇,一边给我们唱那家喻户晓的《月光光》:

月光光,照地堂,拗竹笋,摘槟榔。

槟榔香,嫁二娘,二娘细,嫁阿髻。

阿髻冇在屋,出去跟皇叔。

皇叔织黄笼,织倒好鬼重。

担去边处卖,担去高州梅碌卖。

买到乜野回,买到一只黄牛回。

赶得公爹门口过,食佐公爹三棵禾。

公爹骂我王八仔,我骂公爹冇老婆。

有钱找个威威个,冇钱找个崩鼻婆。

崩鼻婆,闹阿哥。贪威扮靓睡食屙。

食饱冇去揾工做,村头村尾乱唱歌

……

祖母的声音非常优美,有似佛语纶音般,又似远处高楼传来的渺茫歌声。假如她年轻几十年,一定是一名出色的歌唱家呢。随着祖母的低吟浅唱,我在淡淡的月色下,在萧萧的夜风里,在祖母抓痱子痒的舒坦和美妙的吟唱中不知不觉地睡去。祖母的吟唱什么时候结束,大家的聊天什么时候散场,而我又是怎样回到床上,都全然不知道。整个夏天,故事一直延续下去,聚会也周而复始,我也每晚都成为祖母的膝下的宠孙。所不同的是,只有故事每晚都是新的,传闻每晚都变更着。哦,那是怎样的一个漫长而有趣的夏夜啊。

转眼又到了秋高气爽的季节,桑椹树又成了我们荡秋千的好地方。桑树向东南面伸出一臂大树桠,足有胳膊儿粗,而且几乎是横着一字儿伸出去。我和小朋友们便找来一些旧绳子,绑一条木棍吊在树上,做成一只简陋的“秋千”来。这时,小伙伴们可乐了。我们轮流坐秋千,轮流推荡,有时几个小伙伴一齐用力推,将秋千荡得高高的,那是一种怎样的惬意呀!小伙伴们一边推,一边唱:“蝴蝶飞,高高起,飞上天,跌冇死……”那年秋天,一场秋雨将秋千给淋了,而且淋得好湿好湿。雨过天晴,小伙伴又去荡秋千。荡着荡着,突然,秋千一边的绳子断了,只听得沉重一声,弟弟从秋千上摔下来,后脑碰起了一个大肿包。弟弟放声大哭,而小伙伴们却不识痛滋味,一边拍手,一边大叫:“跌冇死,跌冇死。”打那以后,父母再不准我们在那儿荡秋千。因而,我们便又少了一个乐趣。

童年离我远去三十多年。如今,我弟弟的儿子也到了我们那时的年龄。但那大桑椹树早已没了影子,他们更无法享受到桑树下的乐趣。他们现在的活动,除了看书、做作业,就是看电视、玩游戏机。这是文明的进步呢,抑或是童年的悲哀?我不知道。但桑椹树给我童年带来的欢乐,却深深地印在我的记忆中。

桑椹树,感谢你给我童年带来的许许多多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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