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方向

作者: Tc花无语 2015年08月15日散文随笔

办公室正对着老家的方向。

感觉那么近,似乎一抬眼便能看到老家的青山绿水。

可是,前面正在崛起的十几层大楼挡住了我的视线。每每看到裸露的钢筋和粗糙的水泥,心便往下沉。在我看来毫无美感的外表狰狞的建筑,总是让我伤感:这些貌似都市化的高楼,正一点一点的蚕食了我热爱的土地和庄稼。

其实老家对我而言,只是一个名词,不,是一个叫做“怀念”的无法触摸又无法远离的动词。

自小,我对老家门前那段土路深恶痛绝。一下雨天,它就蔓生苔藓,人走上去,像抹了油般的滑。我生性顽劣,喜欢脱掉鞋子,将小脚丫踩在泥水里,噼噼啪啪,乐此不疲。不到一刻钟,整个人面目全非。一身污泥浊水回家,妈妈轻则唠叨,重则怒骂。那个时候我就想,以后再不要生活在这个破乡村了,除了泥,就是土,还这么局促,更不用提城里那些跷跷板、滑滑梯了。

还有,我对屋后那棵苦楝树也是牢骚满腹。春天一到,满树细细的紫色花儿,香喷喷的倒是让人喜欢,可是结的果子却让人十分失望,青的时候,一嘟噜一嘟噜,亮晶晶的,躲在碎碎的树叶下,连鸟儿也懒得啄它一口。等到下了清霜,它就一天天黄起来,上树捋下几粒,捧到鼻下细闻,有一种果实的甘甜,忍不住尝一尝,可是依然苦涩得令人打颤。可能是小孩子嘴馋,那时对屋前屋后结果子的植物都有着浓厚的兴趣,比如毛桃啊、山楂、刺果、桑葚,从开花落蒂时候起,一天要看三遍,有芥子大了,有豆粒大了,盼着成熟,盼着变甜。那些红的汁水紫的果肉,慰藉了单调的童年和枯燥的时光。

我也不喜欢老家的那些鸡鸭。一大早,还在甜甜的睡梦中,公鸡就在隔壁的窝里伸长脖子叫,一声比一声高亢,似乎要告诉所有的人,它已经跟夜一道醒来。菜地里忙碌的母亲,顺手打开院子门,撒一把高粱,鸡和鸭就扑打着翅膀亲亲热热围上来。这个时候,妈妈必要对着窗户喊:丫头,还在睡懒觉,鸡和鸭都知道觅食,你就不能自己盛饭吃?这一喊,梦里的高粱饴和蝴蝶一样好看的衣服就全飞了。带着一肚子下床气,睡眼惺忪的踢一脚那只肇事的大公鸡,又重重拍了一下摇着尾巴蹭上来亲热的小狗,怒冲冲的洗脸漱口。这个时候,家家烟囱都在鸡鸣鸭叫中醒来,袅袅婷婷地在村子上空逶迤飘荡。

后来,老家迈着趔趄的步子,一步步走向城市——门前的土路铺上了柏油,童年的脚印慢慢消失于车轮底下;屋后的场地被一所学校吞并,那棵苦楝树在秋风中做了一堆取火的柴棒。即使睡到日上三竿,也没有谁来打扰,院子空寂寂的,只有几棵花默默地开着。鸡鸭牛羊消失了,野桃酸梨消失了,炊烟蛙鸣消失了,跟着一同消失的,还有童年的笑声和熟悉的面容。

如今,在小城里,总想站在星空下,试图打开那些被遮挡的视线,看一眼曾经讨厌的老家,闻一闻老家飘过来的炊烟,听一听放牛娃如歌的牧笛。

可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臆想,我只能在异乡,对着老家的方向,无奈地看着它们愈走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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