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羊

作者: 小米 2015年08月15日散文随笔

羊是我最熟悉的动物之一,我奶奶给生产队放过十多年的羊,暑假或者寒假,我就帮奶奶放羊。羊擅长到处跑,一个早晨,它们能翻几座山。如何让它们不跑,是需要我动点儿脑筋的。说穿了其实也简单,只要把头羊管好了就行。

每一群羊里,都有一只头羊,头羊一般都是公羊,是羊群里个子最大体格最为健壮的。动物界的法则很简单,谁的能力好,本领大,谁就是首领。跟人类不同:人靠的是智慧与谋略,动物凭借的,则是身体和力量。

管头羊时,只要盯住它就行了,它要是试图开溜,就找一块石子,扔过去打它。头羊很聪明,知道我盯着它的一举一动呢,它就老实了,呆在原地,装模作样地,继续吃着草。它其实也在暗暗地盯着我,有时候,它甚至站在高处,不吃不动,公然地观察起我来。我发觉那目光里,甚至有了一丝挑衅的意味。它的意思大约是,我偏不听你的指挥,看你能把我怎么样?我才不跟头羊一般见识呢,我也懒得跟它计较。我心里想的是,怎样才能把放羊的这一段时间有滋有味地打发掉。稍不留神或偶尔走了神,头羊带着它的羊兵羊将羊子羊孙们,已经走出去很远很远了。我只好赶紧起身去追它们。

我放羊的地方,一般都是荒山,距离生产队的庄稼地都比较远,可是,再远的距离在羊的眼里也不算远,它们要是跑起来,一转眼就到了。那时我搞不懂,羊怎么那么喜欢偷吃庄稼呢?现在我想,我是太主观了。我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来想羊的。在羊的眼里,庄稼是非常鲜嫩的草料,比起草和树叶来,当然可口得多了去了。羊找得到庄稼,也看得到庄稼,它们为什么不能去吃它呢?我的想法,羊可能同样觉得不可理喻。这也许就是头羊敢于挑衅我的理由吧。

把羊赶到山坡上,我就可以找一块视线开阔一些的草地,或者一道突兀的山梁,或者,在较大的山石上,坐着或者躺着,玩或想些我自己的事情。但是,我不能放松对头羊的警惕。我观察它的时候,它也在观察着我。

看上去,头羊吃草并不怎么努力,也一直不是太专心。别的羊,你什么时候观察它们,它们都是埋头苦干积极进食的样子。头羊不是这样的,它似乎总是一副左顾右盼或高瞻远瞩的姿态。它用它的目光在统领着它的家族呢。头羊不怒自威。

这么说来,头羊其实一刻也不曾放松对进食的追求。头羊也许有它不为人知、同样也不为羊知的别样的生存之道吧。要不是这样,它要在羊群里保住领袖的位置,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那么多同辈公羊和那么多后生小子虎视眈眈觊觎着领头羊地位的羊的群体里,头羊相对说来,还是比较稳固的,除非它真的老了,否则,头羊是很难从头领的位置上退下来的。别的公羊,也很少跟头羊争。它们习惯了顺从与跟随。

羊其实是一种无争的动物。我以前以为羊“顶角”是在彼此攻击对方,其实不然。奶奶说,那是羊的角根那儿痒了,它们用这样的办法来止痒。我留意观察过,两头刚刚顶过了角的羊,转眼之间,又相跟相随,相伴着走了,似乎它们之间并不存在竞争,也没有摩擦。它们顶角,只是玩玩。羊还经常独自用自己的角去顶灌木,它仿佛要跟灌木丛过不去,其实也是同样的原因。我不知道奶奶说的到底对不对,但我愿意相信这样的说法。

在“六畜”里面,羊是不能帮人干活的,养它,就是为了吃它的肉。不知道羊明不明白这一点。它要是明白的话,还会那么努力地、一丝不苟地去吃草吗?它要把自己吃肥了,等着挨宰吗?

羊不仅能跑,还善于爬山。无论多么危险的悬崖峭壁,羊都能上得去,只要那地方有鲜嫩的草可吃。羊不像牛马,它吃草是很挑剔的,一般,它们只吃草木的嫩芽,嘴里还在吃,蹄子已经抬起来,随时准备着要离开了。它们不肯轻易停下蹄子,收住腿脚,它们天生是劳累的命。

羊的一身都是宝:一,羊肉好吃。生产队的时候,过一个月左右,生产队队长就安排专人杀一只羊来犒劳所有的社员。吃羊肉的日子,是留在我童年里最开心的记忆之一。第二,羊毛好用。羊毛可以捻成毛线,织成毛衣,还可以交给收购站,卖成钱。每年春天剪羊毛,我都替羊高兴,脱掉“皮袄”,换成单衣,那种感觉,真的太爽快了。第三,羊皮也是很好的做皮袄和皮鞋的材料,可以卖钱,也能够用土办法把它“熟”了,自己做一件皮袄或皮背心,穿在身上。第四,即使是羊粪,肥效也很足,它是最好的农家肥。这么说来,在羊的身上,几乎没有什么是无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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