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岁月:板桥斜

作者: 朱翀 2015年08月21日散文随笔

东方的天际,云层渐渐被描上红晕,恰似青涩时光中初见的少女。山林之中逐渐有鸟兽醒来,遥相呼应之声悠扬清新,莫不是饥肠作祟,我几乎在这天籁之音中忘却了自身。

寄住的农家有一个宽敞的前院,院子里那口大水缸,令我感到十分亲切。我会想起小时候,外婆家的前院右侧,也摆着一口大水缸,三尺多高,缸口须两人环抱。小时候我够不着,总是伸出双手抓住杠口边沿,使劲地踮起脚尖,想看看大水缸里藏着什么,常常碰红了鼻子。而今,我俯首便能看个究竟,可究竟大水缸里藏着什么呢?别人藏着的,也许我永远不会知道是什么了。我只能看见,曾经我所看见的事物,被大水缸藏了起来。

从大水缸里舀出清凉甘甜的山泉,装在木盆里,洗净了一夜朦胧,洗静了在这个年纪还称不上慧眼的双目。我想好好看一看,这山,这村,这岁月。

吃过一碗清汤面,便尾随两位不相识的旅人,一同出了农家。前边二人看起来比我小五六岁模样,穿衣风格较为运动,从他们言谈之间,我得知他们大学尚未毕业。所谓海内存知己,我便主动与他们搭话。聊起来才知晓,他们看似平凡,却有着一路疯狂的经历——有时候搭乘顺风车,有时候在火车上逃票,到同学或网友那里蹭饭,从小路钻进旅游景区……再过三年便到了而立之年的我,只能用《少年闰土》里的那句“我素不知道天下有这许多新鲜事”来自居了。

我们在一处三岔路口分别,他们要去村子西边看庙宇,而我觉得东边的小径很有趣味。小径路面半丈有余,一边是村民们屋后的菜园,一边是小溪。最初吸引我的,便是小径两旁的竹子。它们不是草原汉子那般豪放的粗毛竹,我不知其名,只觉得径粗一寸的他们如同头戴方巾、身着青衫的秀士。信步踱出百米,我瞧见这两旁的小竹林里,出现了一只只敦厚的农家鸡。显然,淳朴的它们发现了我这个“不速之客”,鸣叫几声,便纷纷往农舍后的菜园方向躲去。竹林脚下,草丛虽有野花点缀,我在行走之中却并未闻到芳香。蹲下身子细细闻了,倒有几分淡淡的惬意,这惬意得闭了目,一丝一丝地品,方能品到其中。行得远了,水声却愈发悦耳,目光穿透了竹林,我瞧见了溪上的石板桥。石板桥看似歪歪斜斜,实则错落有致,我快步行去,在桥上舒心而坐。望着溪边的小竹林,听着流水,以及不远处传来的几声鸡鸣,口中不禁念道:“雨里鸡鸣一两家,竹溪村路板桥斜。”虽缺了一阵雨,但这山村的清晨,游人稀少,景物自然,又何必非得用雨勾勒一个“幽”呢?

走过了石桥,回首时,我忽而想到那两位大学生。我自问没有他们那样的勇气,去做那些常人看来是不伦不类的行为,然而他们错了吗?也许,他们就像这石桥一般,看似歪歪斜斜,实则错落有致。人生还很漫长,我们看到的路,只是我们目光所及的一小段,论是非言之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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