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雪菜

作者: 木渔 2015年08月30日优美散文

离开老家久了,每次没有胃口的时候,总还念着过去那种雪菜以及那些雪菜所散发出来的独特的味道。但是现在久居城里,到哪里还能吃到原先那种雪菜呢?我常因此而感叹不已。

我记得的故乡雪菜有两种,一种是带毛边的雪菜,有锯齿形,俗名雪里蕻,也就是我们饭桌上常见的酸菜,我在全国多处都见过。还有一种,它没有扇形连片的叶子,合肥乡下叫“花菜”。这种菜其实就是雪菜的分支,它的味道和口感与雪里蕻无异。当然,它并非现在常吃的那种“花椰菜”。我小时见到最多的就是这种叫花菜的雪菜了,姑且就叫它雪菜吧。

说雪菜的味美并不是因为新鲜吃,而是在腌制以后。我小时候常问大人们,雪菜这么大这么新鲜为什么不能用作炒菜吃呢?大人们的回答很准确,它们是用来做酸菜吃的。有一次家里人用比较嫩的雪菜炒了一碟,味道果然清苦。如果拿它和上海青或者其他青菜来做个比较的话,它应是最不好吃的青菜了。其实,雪菜的真味道是出现在腌制一年以后,那时候的菜会完成酸化,且菜的表面一层开始粉化,像泥一样软。如果某家的菜到了第二或者第三个年头,它的颜色将全变黑,就像炭化的一样。据说这种菜里面富含肠道所需的益生菌,对人体很有益处。也许,有点类似于如今的那些酸奶成分吧。

雪菜味美,经济实惠,乡间里最早是用它来做下饭的菜的。合肥人早年间早饭有吃雪菜的习惯,中饭和晚饭也拿它来当主菜。我听母亲说,过去有些人家到了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光景里,腌制的雪菜常能救点急用。有一年,我家缺少粮食,邻居叔祖母给了一坛雪菜,母亲坚持吃了好几个月。在过去农村里,家里有无腌制的几坛雪菜,往往是判断这家有没有个好内人的标准。所以曾国藩在家书里说,“家中妇女渐多,外则讲究种蔬,内则讲究晒小菜、腌菜,乃是兴家气象。”

少年时代,家里几乎每顿饭都有雪菜。这样的光景一直延续到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那时的安徽农村因为完成了土地大包干,已经不愁粮食的供给了。但是在农家的锅台上,雪菜的味道依然浓郁。我记得大约是在整个中学时代,周围的同学都有带雪菜的习惯。同学们在食堂里买了饭菜之后,回到宿舍吃从家中带来的雪菜,算是一种生活的添补。

其实,雪菜就是过去合肥人生活的一种必须。因此现在一提起雪菜,很容易让人想起那个年代生活的场景来。在我的记忆里,腌制雪菜的排场是很大的,它算是一年中一次比较重要的居家农事活动了,因为它关系今后一家人一整年的生活补充。我小时常见大人们在油菜花黄的季节里收获雪菜,那一杆杆晾晒的雪菜,散发着苦涩的清香,让人感觉到春天正在走向深处去。

对于雪菜比较难忘的一次记忆是在1988年秋天。那天,我随辛劳的父母从田里上来的时候天已经落暮了。也许是因为饥饿了,也许是鼻子特别灵敏,还没到村中老泉家门口,就远远地嗅到雪菜的味道了。我对父亲说,老泉家的生活怎么到现在还这么节约,就一个雪菜吃饭?父亲说,雪菜能下饭。哦,是真的,他家的雪菜估计有些年头了,黑黑的,味道很特别啊!父亲说,那是陈年的雪菜。

随着社会和经济的发展,今天的农村里已经鲜见先前晾晒一杆杆雪菜的习惯了,更别说城里人。因为雪菜还是粗糙了点,可以替代它的食物实在是太多了。而把雪菜腌制1-2年后再吃,这样的嗜好也似乎绝迹。富裕的中国人早已丢弃了过去的生活方式了。不过,现今的菜市场也还是有雪菜卖的。但是,那些菜贩子们兜售的几乎没有我记忆中的那种雪菜。菜市场的雪菜要么很酸,要么比较整齐,一根一根的,没有“泥糊”和“炭化”的影子。因为雪菜腌制成那样子是无法在市场进行买卖的。估计,即便有也是没有人愿意去买吧。

有一次,我忽然听妻子说,她的妈妈腌制了一坛雪菜,我非常地惊奇。等到岳母家打开一看,还真是雪菜,味道很足!后来,他们家的上海亲戚们来了,纷纷带了一些回到了沪上。我戏称,你们带走的可是老家的味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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