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一个远方的人

作者: 文林 2014年07月17日散文随笔

这是一种怪异的爱好,很多年了,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邀一两个挚友去城南那个不大不小的火车站看看无限延伸的铁轨,以及听一听哀而不伤的汽笛声。

尽管现在的生活还算稳定,至少不像书里或者影视剧里描述的那样:文艺青年基本都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从一个城市流浪到另一个城市,像候鸟一样租住在地下室、贫民区……(也可能,肉身暂时安宁了)但是,思想始终没有安静下来,说不定某时某刻就会有异兽从灵魂里钻出来,然后,满世界的疯跑,带着几丝嘲讽和强烈的血腥味。

当一个人内在和外在完全不符的时候,就会突兀、矛盾、甚至孤绝。那是一种撕裂。几个词就可以概括:骨肉分离、远走他乡、离群索居、沉浮不定。最初的认知是,这个世界的一切美好都是美好的,后来,这个世界的一切丑陋都是丑陋的。这是一种极端,我知道。我和这个世界诸多的你一样微小如尘,不能改变什么。

很多时候,我们沿着祖宗的足迹前行,把先人的经验和教诲铭记于心,然而,更多的时候,我们还是我们,走着先人没有走过得路,做着先人没有做过得事。先人如果知道现在的我们已经不住在树上,不穿兽皮,他们是否会肯定我们今天的文明和进步?说不定也会像我们一样深深的怀恋一下过去。那些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的日子自由而无拘,比起现代化的钢筋水泥是否少了很多隔阂和距离?那些过去穿兽皮的人会不会像现在(穿兽皮的人都是有钱人)一样,各个都有一种狐假虎威的做派呢?

说白了,人类的文明其实就是建立在无数欲望之上的一种进程。比如,我们想要吃肉,就要想办法杀生;我们想要性满足,就要想出各种办法接近目标,然后俘获。与各种诱惑而言,除了本身存在的信念外,基本都是鱼肉过活。

好像是昨天吧,还给你写过两段留言。主要看见你发在网上的两张照片,突然平添了许多感慨。细想大概与我曾经的经历有关。

我第一次离开家的时间大概是二十二年以前,当时青春叛逆、懵懂任性。至今记得父亲送我的情景,含泪递给我一包煮熟的鸡蛋,估计有十来个,是为我四天半左右的旅途准备的食物。快要走得时候,又急匆匆地从车窗里递给我一沓报纸。毕竟是父亲,永远都是这个世界最了解我的人。

那一次的旅行已然不记得什么了,唯独记得《新疆日报》里面有一篇关于《平凡的世界》的书评。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中国还有一个叫做路遥的作家。还没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就下决心到了以后一定要买这本书。多年以后,无论走到哪里,在新华书店琳琅满目的书架上,我都会把它拿在手上,用心地翻一翻,看一看,尽管有些章节已经忘记,但始终记得书末的结束语:祝愿大家在以后平凡的世界里成功的忙碌。它不仅仅是我一生的启蒙读物,也是大半个中国人的启蒙读物。我不知道未来的它会影响几代人,至少影响了我们这一代人里的很多人。它就像灯塔,始终映照在我的前方不离不弃。

晚年的梵高画过一副《向日葵》,和你发的两张相片的背景有点相似,沧桑之中透射出一种冷傲的力量,像你极力掩饰的表情。在我看来,你和向日葵一样,都是时光的风物。只是梵高把一生都浓缩在了画里,而你却把自己逼入到了一个又一个残酷的现实空间。

时常想,人为什么要这样生活呢?从这里到那里,像浮萍,始终没有根的感觉。可是至今,你还在远方,像一片树叶随风飘零。

你总是责怪那里的雨水过于廉价,像烟花柳巷里卖弄风情的女人,稍不留神,就会稀里哗啦淹没整座城市。周末,你喜欢站在窗下,一边诅咒江南泛滥的雨天,一边赞美新疆晴朗的夏日。我知道,那是一种眷恋。几十年以来,你一直都在这里生活,习惯满大街飘着的羊肉味,习惯汉语里夹杂着几句地道的维吾尔语,这是一种乡情,根深蒂固,无法改变。

曾经看过一部影片《归来》。说实话,电影没有原著耐嚼。严歌苓写得原著时代印记鲜明,但电影里没有。虽说主题没变,由于环境因素,爱情的初衷和本质却变了。我们相信人们那时的背叛,终会原谅,即使这原谅来得可疑,也好过怀恨,因为那样的感情不好,不高贵。这让我想起你,言谈中无不显示你对前妻、女儿的悔恨。可见,并不像你形容的那样,真的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随着年龄增长,我们都在重返心灵之路。我们必须承认,是人就一定具有世俗的所有弱点。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努力克服。

对于满目苍夷的人总是报以十二分的同情,因为,所有的苦痛和挫折都如此相似又如此不同。所以,面对你海啸般的倾诉只有保持沉默。当黑夜袭来,无尽的忧伤充斥着整个身心。有时,真的走不动了,真的想为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但是,回过头想想还有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的时候,一切的一切也就变得不那么沉重了。对于许多长久在不幸中挣扎的人而言,我们的这点事算得了什么呢?如果可以,我将与你永远保持这样一种美好的感觉,静水流深,默然欢喜。

我说,这个世界留到最后的人一定是我们自己。父母终会去世,儿女终会长大,最后,除了满屋顶的青苔留下来,唯一的你或者他留下来,就是我们自己。到那时,如果还能依偎在一起看烟雨斜阳、长河落日,该多么幸福啊!但是,我深信,支撑自己走完一生的力量永远不会来自他人,最终来自我们自己。中国著名作家钱钟书走了以后,女儿也走了,只留下孤苦伶仃的杨绛,然而,87岁时候的杨绛开始撰写长卷回忆录《我们一家》,直到现在,90多岁的她还精神矍铄的活着,这是怎样一种伟大的力量呢?

父亲常说,人活着一定要有精气神。这句话虽不深奥,却影响了我的半生。一个内心强大的人是不容易打倒的,更不要说人云亦云了。说白了,精气神就是一个人的内质,时间到了,终会爆发,终会燎原。

有那么一个午夜,竟然被你梦境里的一番话语深深触动。那遥远的记忆关乎多年以前一个走失的亲人,你哽咽着说,由于没有及时寄出四百元钱,为了躲债,她被迫离乡,走得时候才十七岁,之后,整整二十几年的时光,音信皆无。你把这一切全部归结为自己作为大哥的失误和不负责任,继而在电话那端哭得泣不成声。无法肯定一个男人的脆弱是否也和女人一样无处不在,但是,我知道如果是我也会愧疚,毕竟,走失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十几口人、一个大家族所有人的心。那一刻,不知如何安慰你,整张脸都被感动成了一幅名曰“盛夏雨季”的油画,终于理解了你极力解决我在生活中遇到的所有困难的心情,那是一种久违的真诚,是否像你多年以前走失的妹妹,在尽力弥补着什么?又或者,厚德载物般的修行自我?只是,我不愿揭穿,只想让这样一种高尚的情怀升华下去。

事实证明,最了解自己的人并不是自己。正如你,多年以来一直在他人的肯定和否定中沉浮,却从没有真正关注过自己什么。这,既是幸福的,也是可悲的。一个长久忽略自己幸福感的人其实是最不幸的。社会允许一个积极创造价值的人存在,却不允许一个负债累累的人偷生。我认为这绝不是个人的错,而是整个社会的价值观有偏差。所以,有那么多跳楼的、喝药的、撞车的悲剧发生,这种现象谁说不是社会全然失衡的体现呢?

几日前,在A市KTV看见一张熟悉而稚嫩的脸庞,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风尘气,擦肩而过之后,猛然想起她是Z.H的女儿,母亲抛弃她们跟劳改犯跑了,父亲出了车祸,半身不遂。也许生活的缘故,她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相对而言,这是不是不幸中的大不幸呢?所以,为了下一代,我们必须勉励自己好好地生活。

夜里十二点的时候,警笛响了,打破了给你写信的心情。坐在一把紫色的电脑椅上,抱怨声尔尔。

“唰”地一下,一颗流星从眼前划过。生在南疆,心系南疆,在这起伏不定的盛夏里,你何时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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