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作者: 吴云2022年04月29日抒情散文

当我出生,它为我准备好了一切,迎接美丽的生命;而当我离开,它默默地在原地守护,老屋一直静静地立在那里,它是我最美丽的记忆、最温柔的想念。

我在最狂妄的年纪离开了老屋,却总在最失意的时候想起它。关于老屋的记忆,越长大,越清晰。

小时候,每到三月初三,妈妈和伯母们会在那一方土灶上烙饼,那是布依族人家过节的吃食,灶里的木头安静地燃着,妈妈站在灶旁熟练地翻动锅里的饼,手里的竹条左右挥舞;我和哥哥就在房间里捉迷藏,等待红薯和糯米粉在火的催化下一点点融合,淡黄一点点加深最后变成诱人的金黄,香味弥漫了整个屋子,那是我们小时候难得的零食,那个饼软软的、糯糯的,伴着青草的淡淡清香,让人无法抗拒。

多年以后,当我读到《端午的鸭蛋》时,强烈地共鸣在脑中回荡,思绪一下被拉回了小时候,回到妈妈为我们烙饼的日子。别人做的,我也尝过不少,但都不是妈妈做的那个味道,那种味道已经成了一个标本,连接着它的是血脉和记忆,那是永远无法超越的,是一个温柔的伤。

我怀念我们一家人在堂屋剥玉米的日子,捡不完的玉米堆占满了整个堂屋,找不到落脚的地方;编好的玉米串从房梁上笔直的垂下来,像黄色的“紫藤萝瀑布”,透着金黄的喜悦,这是来自于大自然的慷慨。我和哥哥经常没干多久就趴在玉米堆上睡着了,爸妈却是很少休息的,那时候的他们像铁打的机器似的,不会生病,也不会累,即使每天连续高强度工作十几个小时,但只要可以睡一觉,他们就又是加满油的机器了,又可以继续工作了。那时候的我们是不会失眠的,农耕的忙碌经常让我们没有时间来想其他的事情。

我们家的活总是很多,爸妈在这一方面是很贪婪的,别人种一份,我们家要种两份,看到我和哥哥累得不行了,妈妈就让我们休息会儿。她总说只要不懒散,每天干一点点,总有一天会干完的。有一次和母亲割菜籽,一天之中割了五个伤口,她一边埋怨,一边用草药给我包扎,看着血流不止的伤口,母亲也簌簌地流泪。

现在老屋已经破旧不堪了,只有我交给它的记忆还好好地保存着,它们是我心底不会结痂的伤。

再回老屋,竹条还挂着,上面的玉米没有了,只有被抛弃的玉米叶还没有放弃,它死死地拽住竹条,舍不得放开;地上早已长满了青苔,只有爸爸为给我们玩玻璃球而留下的坑还没有完全被土盖住;墙上的奖状也已经泛白……

老屋到底还是颓败了,这就是时间最残忍的地方,它安慰我们享受生活,自己却悄悄地腐蚀了一切。老屋,在十几年之后我们还是离开了它,我们带走所有能带走的东西,留下的是那些最震撼的、最深刻的记忆,它们陪伴着老屋,也记载着幸福。我在老屋告别我最亲爱的人,明白所谓永别的意义,明白生命的责任,也明白人心的复杂。我在老屋享受,也在老屋煎熬。老屋的房梁已经弯曲,阳光透过石板在堂屋留下斑驳的影子,那是母亲佝偻的身体,在时间的酷刑之下它一步步地臣服了。

离开之后,很多次梦见老屋,梦见爸爸在门前种下的樱桃树又开了花,雪白的花瓣透着令人陶醉的清香,我坐在院子里数着飘过的云,看蜜蜂钻进花瓣,变成雪白的颜色;大黄在我身旁躺下,慵懒地伸腰。今天夜里下了一场花雨,雪白的花瓣飘落在地上,一点点泛黄,再飞走,我们等待着两个月之后的收获,那是无法形容的甜。门前的竹丛,又开始发新芽,新长出的叶子在不久后的端午就成了妈妈包的粽子;燕子又在屋檐下做自己的家了,奶奶说燕子是福星,会带来好运,我回答她,是的,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及天涯不见家”,老屋,当我在他乡写下这些文字,心却早已飞向你。在老屋,我尝到了的人生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在时间的酿造里,它们成就了一杯醇厚的酒,回敬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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