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窗花

作者: 薛明章2022年05月15日情感散文

母亲在世时,逢年过节,谁家娶妻嫁女,都要找她剪窗花。母亲心灵手巧,是十里八乡的剪纸能手。剪出的窗花活灵活现,跃然纸上,剪啥像啥,简直就是一幅水墨画。

农村土屋多半是木制留着窗格子的窗户,一到冬天,为防寒,多数人家都用旧报纸糊窗户。条件好些而又讲究的人家买白纸粘贴,不仅光线好,而且美观大方,再贴上窗花,显得喜庆,更增添了生活的乐趣。

我家窗户破旧,又有虫蛀的地方,报纸贴得不太紧,呼呼的北风吹得窗户纸哗哗地响。年关将至,母亲打好浆糊,从书记家找了几张报纸贴好后,再把剪好的窗花贴上去。人靠衣装,马靠鞍装,土屋顿时焕然一新。母亲会剪各种各样图案的窗花。有耕种、粮食、收获、纺织、牧羊、养鸡、编筐打篓的场景,有人物、山水、飞禽走兽,有形态各异的花卉盆景,每一张都色彩斑斓、美丽无比、栩栩如生。那丰收的喜悦、耕作的欢快,一下子就把你拉入了梦幻之中,有如仙境。

冬天乡下人闲,进入腊月,除赶集外,基本不出屋。一家人围在火盆前烤火取暖,我们姊妹几个不是烧个红薯就是烧把毛豆,嘭的一声爆响,弟妹们不顾火烧手,忙扒火盆找炸开的黄豆,搞得满脸都是灰,用袖头一抹完事,惹得母亲抓扫帚就打,“我叫你不讲卫生,洗脸去!”我们嬉皮笑脸转一圈又回到火盆前。父亲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烟,看着我们抿嘴笑。母亲在饭桌旁着剪子,对着折叠好的红纸,这一剪子,那一剪子,左一下,右一下,一副美丽、活生生的窗花就出来了。一只喜鹊叼着一枝绽放的腊梅,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绒嘟嘟的羽毛透着太阳熠熠生辉,煽动着翅膀,似如飞翔。我们小心翼翼地把它贴在窗户上,顿时蓬荜生辉,再剪几副喜字、福字,老农挑着一担谷物的画卷,年的气息就更加浓厚了。

腊八一过,年也就逼近了。母亲更加忙碌,一是忙着为自家、亲戚朋友剪窗花、剪年画,更重要的是帮助嫁女娶亲的人家剪喜花。记得邻居二婶来时,母亲忙得一天一夜没合眼,剪窗花,剪喜帖,那天的剪纸真叫个丰富,不仅有各种花草鸟类,还有后生赶着两头牛、扬鞭催牛娶新娘的场景,逗得满屋子的人笑弯了腰,大家掌声四起。

多年来,乡民们追求的是五谷丰登、丰衣足食,只要有鱼有肉就能过年,照理说,贴不贴窗花没啥关系,可家家户户都要剪几副贴上,图的是个喜庆、吉利、热闹。

冬天,我们这些孩子们爱恋暖被窝,伸头看着窗花,冬阳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洒在屋内,倒影的窗花就在地面上闪烁。小弟光着屁股去捉窗花,我说,你傻不傻。逗他再捉。看着窗花,我们又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母亲一把剪刀,一张纸,就把生活剪裁得多姿多彩,妙趣横生。剪纸是一门艺术,也是一门学问。不是谁都能剪好的。二姐、小婶她们都想学,咋也教不会,剪纸讲的是艺术和技法,一点都不能马虎,错一叠,错一剪,都会前功尽弃。

1975年,我离开农村参加工作,再也没有看到乡下的窗花了。

母亲去世快两年了,每每想起乡下那窗花,好像她老人家就站在我面前。母亲永远像一朵窗花活在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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