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故乡

作者: 许洪声2022年07月15日抒情散文

我的故乡丹阳,是一个具有三千年历史的江南古城。我家住在古城的西门大街上。出城门,过石桥,不远处就是练湖。练湖曾与洞庭湖、太湖等名列“天下五湖”之一。沧海桑田,到我童年时代,练湖已经缩小为农场水利工程的一个水库。

那儿有一座小水闸,每天开闸放水,灌溉农田。我们几个小孩,早早地坐在水闸边上,期待着开闸放水那一刻。水闸放水以后,闸门关上,我们的欢乐时刻到来了。闸下泄洪道的石板隙缝中,一些被湖水冲下来的小鱼、小虾、小螃蟹,在浅水洼中游着,蹦着,爬着。我和小伙伴叫着,喊着,笑着,把它们作为我们的战利品,一个个捉进玻璃瓶里。

而最吸引我们的,是练湖水闸旁那一大片桑树林。初夏,是桑葚成熟的季节,树枝上、树冠上,绿油油的桑叶随风摇曳,远远望去宛如绿浪起伏的海洋。我们在这绿色的大凉篷之下尽情戏耍。碧绿的叶,粉白的花,紫红的果,煞是好看。尤其是那桑果,吃在嘴里,甜甜的、酸酸的,味道好极了!我们在林中吃着,笑着,玩着,一个个嘴上,脸上,手上,衣服上,都染上了紫的、红的、黑的颜色。回家少不了一顿骂,甚至一顿打。可是,这都敌不过那桑果美味的诱惑。

我在西门小学读书。从家中到学校,有几百米路程。途中,要经过一家炒货店。秋天,炒货店门口,摆着几个大圆竹匾,满堆了黄澄澄、香喷喷的花生。店内,一个烧柴草的大灶,一口偌大的铁锅,老板娘在灶下不断往炉膛里塞柴草,老板在灶前挥动着那硕大的锅铲,不停地翻炒着锅里的花生。炉火熊熊,照亮店堂,香气腾腾,飘溢四方。

我小时读书不太用功,但有个特点,下学期成绩往往比上学期好。个中奥妙,和那花生有关。父亲对我搞了个激励政策,考试得95分,或者大字描红累计得15个红圈,奖励5000元,那是国民党的法币,顶多抵人民币5元钱。

每当拿到奖励,我就乐颠颠地跑到炒货店,递给老板2500元,买“花生壳壳”。所谓“花生壳壳”,就是花生炒熟后筛下来的碎小花生,因为卖相差点,所以很便宜,其实比大花生还香脆。老板总是笑眯眯地往我口袋里书包里一把一把地装“花生壳壳”,直到装不下为止。每当这一天,我不仅自己饱了口福,而且还会慷慨解囊, 和小伙伴们分享。

父亲是西门大街上一家中药铺的老板,做成一笔买卖时,他就会带我到贤桥去玩。这是我最期待的一件美事。

贤桥是丹阳城的中心,一条大河由北而南,一条大路从东向西,在这里交会。

贤桥的老字号金鸡饭店,有一个名牌小吃——鳝丝汤。父亲去贤桥,是和客商谈生意,到饭店落座以后,父亲通常点几个小菜,和客人慢慢地一边喝酒,一边谈生意。他给我点一碗鳝丝汤,几只花卷,让我在一旁独自品尝。

不一会儿,跑堂伙计一声喊:“鳝丝汤来嘞!”一碗鳝丝汤端到面前,又白又浓恰似乳汁的面汤上,飘浮着一条条金黄色的鳝鱼丝,仿佛在游动。所以它有个好听的名字——“金龙过江”。伙计又端上一碟花卷,花卷个头不大,拇指般粗细,卷成麻花形。精细白面,老酵发的,外面抹点香油,配点葱花。蒸笼一蒸,端上桌来,煞是诱人。

我15岁那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从此离开了丹阳。

几十年里,家人也都迁居外地。一晃,少年郎变成白头翁。这一次,借编修许氏家谱的机会回丹阳,尽情地到处走走,看看我久别的故乡。

走在西门大街上,啊,它老了!大街中段的城隍庙不见了,而那座古老高大的牌坊——正仪坊,虽然斑驳,依然屹立街上。贤桥没有了,河也没有了,这里已变成了市民广场。

离开故乡几十年,走过东西南北好多地方,品尝过许多流派的美味佳肴,总觉得敌不过丹阳的鳝丝汤;应时水果,南北干果,不知吃过多少,可是总觉得比不上练湖桑果那样的酸酸甜甜,花生壳壳那样的脆脆香香。

这也许就是“宁恋故地一捻土,不爱他乡万两金”的恋乡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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