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大脚

一

在旧时
小脚号称“三寸金莲”
是女人贤德与美的标志
婆婆是一双大脚
显然不适宜于那个时代
婆婆为什么不裹脚
已经无从考证
也许她认为没有必要，也许
她自卑到农家女人不配裹脚
反正，婆婆就是光着一双大脚
从闺室走进了田野

二

小时候
婆婆给我做的绣花鞋总是偏大
也许是婆婆习惯了大脚的缘故
爸爸妈妈出生在新社会
已经与小脚无缘
倒是同院婆婆的几个姐妹
常常望着婆婆的大脚感叹
婆婆的威望
就建立在那一双大脚上

三

农业社里挣工分
婆婆的大脚发挥了优势
扁担在肩膀上晃悠
大脚却如履平地
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了
还能挑着日月
与大地赛跑

四

我爷爷其实也有一双大脚
但它的坚韧程度跟不上婆婆
在大跃进那个荒唐的年代
爷爷的大脚
终因食物匮乏而水肿
最后轰然倒地
倒是婆婆
拖着一双干瘪的大脚
从荒漠中走了出来

五

婆婆因“头风病”
死于上世纪七十年代
她的大脚显然是受到了牵连
在婆婆弥留之际
双脚还在用力地反抗
以示命运的不公平

六

婆婆走了
但她的脚印还留着
爸爸妈妈和我还有二个妹妹
就是踩着婆婆的大脚印
走过来的

七

秋天已经模糊
婆婆坟头的长草
在朔风中摇曳着身姿
婆婆的大脚
是我航程中的一盏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