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事

马灯

夏季的雨水，将村口的一条路
在水坑边冲出一个豁口
似乎到了秋季，晚饭后
我提上自家马灯，约几个小伙伴去修路

那时候，做好人好事不声张
所以把灯苗儿调得很小
以为如此别人就看不见
我们压低声音，把土从坑边往上抬

第二天，老师问起修路的事
我们没一个人举手
老师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让我的童年完整地保存了一份骄傲

马灯，最原始的意义应该与马车相配
挂于车前，风吹不灭，方便夜行
后来慢慢少了，再也见不到它的影子了
但在我的心里，它却亮了很多年

捉蝉

大人们在蝉声里午休了
而我的童年却站在一棵柳树下
烈日炎炎，只是作文里的一个词
树荫下有我仰望的乐趣
我依着不粗的树干
与一只蝉敌进我退

蝉一步一步往后倒
我的手依势一寸一寸往上攻
有时候，蜻蜓点水，一招得手
有时候，蓦然飞起，一场虚空
我至今已记不起成功后的喜悦
但那个过程想起来总令人神往

苦苦菜

春天的闲田里，长出一片一片的苦苦菜
星期天，我和小伙伴们赶到一个叫八里槐的地方
顾名思义，离开村庄有八里之远
等到日头偏西的时候
我们边玩边挖，已采满了背篓

背篓坠在肩上，紧贴脚踝
我咬着牙，咬出了眼泪，走向回家的路
家在东南方向
不知道他们为啥一直朝西南走
我跟在后面，直到村口
才知道自己掉了向
父亲从胡同口紧赶着接我
我放下的背篓再也没背起来

苦苦菜，从开水里走过
经蒜末一调，就有滋有味了
吃苦苦菜长大的孩子
我从不怀疑自己对幸福的定义

拾麦穗

五月麦假，本着颗粒归仓
学校组织学生给生产队拾麦穗

我们蹲下身子，沿麦畦往前拾
身后留下一束一束的麦子
麦穗头束成一个方向，不好扎捆
大家就凌乱地捡在了一起
最后，我们收起身后的收获
用自带的草绳扎成一捆
小肩膀几乎刚好能够承受

多年以来，看到麦田里掉落的麦穗
我便不由自主地弯下腰去
或许是一种习惯
或许是一种说不出的暗示
年轻人早就不在意那些了
只有佝偻着身子的身影还在低向土地